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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典邊防典

通典卷第一百八十五 邊防一

  邊防序

  東夷上

   序略 朝鮮 濊 馬韓 辰韓 弁辰 百濟 新羅 倭 夫餘 蝦   夷

    邊防序

  覆載之內,日月所臨,華夏居土中,生物受氣正。李淳風云,談天者八家,其七家,甘氏、石氏、渾天之類。以度數推之,則華夏居天地之中也。又歷代史,倭國一名日本,在中國直東;扶桑國復在倭國之東,約去中國三萬里,蓋近於日出處。貞觀中,骨利幹國獻馬,使云,其國在京師西北二萬餘里,夜短晝長,從天色暝時煮羊胛,纔熟而東方已曙,蓋近於日入處。今崖州直南水行便風十餘日到赤土國,其國到五月,亭午物影卻在南,一日三食,飯皆旋炊,不然,逡巡過時,即便臭敗。熱氣特甚,蓋去日較近。其地漸遠轉寒,蓋去日稍遠。則洛陽告成縣土圭居覆載之中明矣。唯釋氏一家論天地日月,怪誕不可知也。其人性和而才惠,其地產厚而類繁,所以誕生聖賢,繼施法教,隨時拯弊,因物利用。三五以降,代有其人。君臣長幼之序立,五常十倫之教備,孝慈生焉,恩愛篤焉。主威張而下安,權不分而法一。生人大賚,實在於斯。三代以前,天下列國更相征伐,未嘗暫寧。陪臣制諸侯,諸侯陵天子,人斃鋒鏑,月耗歲殲。自秦氏罷侯置守,兩漢及有隋、大唐,戶口皆多於周室之前矣。夫天生烝人,而樹君司牧,語治道者,固當以既庶而安為本也。昔賢有言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誠謂削厚為薄,散醇為醨。又曰:古者人至老死不相往來,不交不爭,自求自足。蓋嫉時澆巧,美往昔敦淳,務以激勵勉其慕向也。然人之常情,非今是古,其朴質事少,信固可美;而鄙風弊俗,或亦有之。緬惟古之中華,多類今之夷狄。有居處巢穴焉,上古中華亦穴居野處,後代聖人易之以宮室。今室韋國及黔中羈縻東諸夷及附國,皆巢居穴處。諸夷狄處巢穴者非少,略舉一二。有葬無封樹焉,上古中華之葬,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後代聖王易之以棺槨。今靺鞨國父母死,棄之中野以哺貂;流求國死無棺槨,草裹尸以親土而葬,上不起墳。諸夷狄之殯葬,或以火焚,或棄水中。潭、衡州人曰,蜑取死者骨,小函子盛置山巖石閒。大抵習俗既殊,其法各異,不可遍舉矣。有手團食焉,殷周之時,中華人尚以手團食,故禮記云「共飯不澤手」,蓋弊俗漸改仍未盡耳。今五嶺以南,人庶皆手團食。有祭立尸焉,三代以前,中華人祭必立尸,自秦漢則廢。按後魏文成帝拓跋濬時,高允獻書云:祭尸久廢,今風俗父母亡歿,取其狀貌類者以為尸而祭焉,宴好如夫妻,事之如父母,敗損風化,黷亂情禮。又周隋蠻夷傳,巴梁間風俗,每春秋祭祀,鄉里有美鬢面人,迭迎為尸以祭之。今郴、道州人,每祭祀,迎同姓丈夫婦人伴神以享,亦為尸之遺法。聊陳一二,不能遍舉。夏商以前,臣不諱君名,子不諱父名,自有周方諱耳。今夷狄則皆無諱。如此之類甚眾,不可殫論。其地偏,其氣梗,不生聖哲,莫革舊風,誥訓之所不可,禮義之所不及,外而不內,疏而不戚,來則禦之,去則備之,前代達識之士亦已言之詳矣。歷代觀兵黷武,討伐戎夷,爰自嬴秦,禍患代有。始皇恃百勝之兵威,既平六國,終以事胡為弊。漢武資文景之積蓄,務恢封略,天下危若綴旒。王莽獲元始之全實,志滅匈奴,海內遂至潰叛。隋煬帝承開皇之殷盛,三駕遼左,萬姓怨苦而亡。夫持盈固難,知足非易,唯後漢光武,深達理源。建武三十年人康俗阜,臧宮、馬武請殄匈奴,帝報曰:「捨近而圖遠,勞而無功;捨遠而謀近,逸而有終。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自是諸將莫敢復言兵事。於戲!持盈知足,豈特治身之本,亦乃治國之要道歟!宋文元嘉中,比西漢文景,分命諸將,經略河南,致拓跋瓜步之師,因而國蹙身弒。陳宣令主,江湖乂安,呂梁二十萬卒,悉為周師所虜,由是力殫財竭,旋為隋氏削平。是皆昧持盈,不能知足故也。我國家開元、天寶之際,宇內謐如,邊將邀寵,競圖勳伐。西陲青海之戍,東北天門之師,磧西怛邏之戰,雲南渡瀘之役,沒於異域數十萬人。天寶中哥舒翰剋吐蕃青海,青海中有島,置二萬人戍之。旋為吐蕃所攻,翰不能救而全沒。安祿山討奚、契丹於天門嶺,十萬眾盡沒。高仙芝伐石國,於怛邏斯川七萬眾盡沒。楊國忠討蠻閤羅鳳,十餘萬眾全沒。向無幽寇內侮,天下四征未息,離潰之勢豈可量耶!前事之元龜,足為殷鑒者矣。

  第一 東夷上

     序略 朝鮮 濊音穢 馬韓 辰韓 弁辰 百濟 新羅 倭 夫餘 蝦夷

  第二 東夷下

     高句麗 東沃沮七余反 挹婁 勿吉又曰靺鞨 扶桑 女國 文身 大漢流求 閩越

  第三 南蠻上

     序略 槃瓠種 廩君種 板楯蠻 南平蠻 東謝 西趙 牂牁 充州 獠夜郎 滇音顛 邛都 筰都筰才各反 冉駹 附國 哀牢 焦僥 樿國 西爨 昆彌 尾濮 木綿濮 文面濮 折腰濮 赤口濮 黑僰濮 松外諸蠻

  第四 南蠻下

     嶺南序略蠻獠附 海南序略 黃支 哥羅 林邑 扶南 頓遜 毗騫 千陀利 狼牙脩 婆利 槃槃 赤土 真臘 羅剎 投和 丹丹 邊斗 杜薄 薄剌 焚 火山 無論 婆登 烏篤 陀洹 訶陵 多篾 多摩長哥羅舍分

  第五 西戎一     序略 羌無弋 湟中月氏胡 氐 蔥茈羌

  第六 西戎二

     吐谷渾 乙弗敵 宕昌 鄧至 党項 百蘭 吐蕃 大羊同 悉立 章求拔泥婆羅

  第七 西戎三     西戎總序 樓蘭 且末 杅彌 車師高昌附 龜茲

  第八 西戎四

     焉耆 于闐 疏勒 烏孫 姑墨 溫宿 鳥秅 難兜 大宛 莎車 罽賓烏弋山離 條支 安息 大夏 大月氏 小月氏

  第九 西戎五

     康居 曹國、何國、史國並附見 奄蔡 滑國 噠挹怛同 天竺 車離 師子 高附 大秦 小人 軒渠 三童 澤散 驢分 堅昆 呼得 丁令 短人 波斯 悅般 伏盧尼 朱俱波 渴槃陀 粟弋 阿鉤羌 副貨 疊伏羅 賒彌 石國 女國 吐火羅 劫國 陀羅伊羅 越底延 大食

  第十 北狄一      序略 匈奴上

  第十一 北狄二      匈奴下 南匈奴

  第十二 北狄三

      烏桓 鮮卑 軻比能 宇文莫槐 徒河段務勿塵附 慕容氏 拓跋氏 蠕蠕

  第十三 北狄四      高車 稽胡 突厥上

  第十四 北狄五      突厥中

  第十五 北狄六

      突厥下 鐵勒 薛延陀 僕骨 同羅 都波 拔野古 多濫葛 斛薛 阿跋 契苾羽 鞠國 俞● 大漠 白霫先立反

  第十六 北狄七

      庫莫奚 契丹 室韋 地豆于 烏落侯 驅度寐 霫 拔悉彌 流鬼 迴紇 骨利幹 結骨 駮馬 鬼國 鹽漠念

    東夷上

     序略

  東夷白虎通云:「夷者蹲也,言無禮儀。」或云:「夷者抵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抵地而出,故天性柔順,易以道禦。」有九種,曰畎夷、方夷、于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率皆土著,遲略反。喜飲酒、喜,許利反。歌舞,或冠弁衣錦,器用俎豆,所謂中國失禮,求之四夷者也。凡蠻、夷、戎、狄,總名四夷者,猶公、侯、伯、子、男,皆號諸侯。昔堯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蓋日之所出也。夏后氏太康失德,夷人始叛,其後至后發即位,賓於王門,獻其樂舞。桀為暴虐,諸夷內侵。商湯革命,伐而定之。至於仲丁,藍夷作寇。自是或服或叛,三百餘年。武乙衰弊,東夷寖盛,遂分遷淮、岱,漸居中土。周初封商太師國於朝鮮。太師為周陳洪範。其地,今安東府之東,悉為東夷所據。時管、蔡畔周,乃招誘淮夷作亂,周公征定之。其後徐夷僭號,穆王命楚滅之。徐偃王也。至楚靈王會申,亦來同盟。後越遷瑯琊,遂陵暴諸夏,侵滅小國。

  秦并天下,其淮、泗夷皆散為人戶。其朝鮮歷千餘年,至漢高帝時滅。武帝元狩中,開其地,置樂浪等郡。至後漢末,為公孫康所有。魏晉又得其地。其三韓之地在海島之上,朝鮮之東南百濟、新羅,魏晉以後分王韓地。新羅又在百濟之東南,倭又在東南,倭,烏和反。隔越大海。夫餘在高麗之北,挹婁之南。其倭及夫餘自後漢,百濟、新羅自魏,歷代並朝貢中國不絕。而百濟,大唐顯慶中,蘇定方滅之。高麗本朝鮮地,漢武置縣,屬樂浪郡,時甚微弱。後漢以後,累代皆受中國封爵,所都平壤城,則故朝鮮國王險城也。後魏、周、齊漸強盛。隋文帝時寇盜遼西,漢王諒帥兵討之,至遼水遭癘疫而返。煬帝三度親征:初渡遼水敗績;再行,次遼水,會楊玄感反,奔退;又往,將達涿郡,屬天下賊起及饑饉,旋師。貞觀中,太宗又親征,渡遼,破之。高宗總章初,英國公李勣遂滅其國。

  古之肅慎,宜即魏時挹婁,自周初貢楛矢、石砮,楛音戶。至魏常道鄉公末、東晉元帝初及石季龍時始皆獻之。後魏以後曰勿吉國,今則曰靺鞨焉。

  大抵東夷書文並同華夏。其閩越之地,秦平天下以為郡,及秦亂,其帥又自稱王於故地。武帝元封初,楊僕滅其國,遷其人於江淮,虛其地。自後雖人庶復集,遂為郡縣矣。

     朝鮮

  朝鮮,晉張華曰:朝鮮有泉水、洌水、汕水,三水合為洌水,疑樂浪、朝鮮取名於此也。汕,所晏反。周封殷之太師之國。太師教以禮義、田蠶,作八條之教,無門戶之閉,而人不為盜。其後四十餘代,至戰國時,朝鮮侯亦僭稱王。始全燕時嘗略屬焉,為置吏,築障塞。秦滅燕,屬遼東外徼。秦遼東郡,今安東府之東地。及秦亂,中國人往避地者數萬口。漢興,為其遠難守,復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浿音滂拜反。屬燕王盧綰反,入匈奴。燕人衛滿亡命,聚黨千餘人,魋結魋,杜回反。蠻夷服而東走出塞,度浿水,擊破朝鮮王準,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役屬真蕃、朝鮮諸夷,及故燕、齊亡命者王之,都王險。在浿水之東。會孝惠、高后時,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即約滿為外臣,保塞外,以故滿得兵威財物,侵降其旁小邑,真蕃、臨屯皆來服屬,地方數千里。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武帝元封三年,遣樓船將軍楊僕從齊浮渤海,兵五萬,左將軍荀彘出遼東,討之。朝鮮人相與殺王右渠來降。遂以朝鮮為真蕃、臨屯、樂浪、音郎。玄菟四郡。今悉為東夷之地。昭帝時罷臨屯、真蕃以并樂浪、玄菟。自內屬以後,風俗稍薄,法禁亦寖多,至於六十餘條。

     濊

  濊亦朝鮮之地,南與辰韓、北與高句麗、盧奚反。沃沮接,東窮大海,西至樂浪。後漢光武建武六年,悉封其渠帥為縣侯,皆歲時朝賀。無大君長,自漢以來,其官有侯、邑君、三老,統主下戶。其耆舊自謂與高麗同種,言語法俗大抵相類。其人性謹愿,少嗜慾,有廉恥。男女衣皆著曲領,男子繫銀花,廣數寸,以為飾。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分,不得輒相干涉。同姓不婚。多所忌諱。疾病死亡即棄舊宅,更作新居。知種麻,養蠶,作綿布。曉候星宿,先知年歲豐約。不以珠玉為寶。又祭虎以為神。其邑落有侵犯者,輒相罰,責生口牛馬,名之為「責禍」。少寇盜。作矛長三丈,或數人共持之,能步戰。樂浪檀弓出其地。又多文豹。有果下馬,高三尺,乘之可於果樹下行也。其海出斑魚皮,漢時常獻之。魏齊王正始六年,不耐濊侯等舉邑降,四時詣樂浪、帶方二郡朝謁。並今東夷之地。有軍征賦調,如中華人焉。

     馬韓

  馬韓,後漢時通焉。有三種,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辰。馬韓在西,五十有四國,其北與樂浪、南與倭接。辰韓在東,十有二國,其北與濊貊接。弁辰在辰韓之南,亦十有二國,其南亦與倭接。凡七十八國。或云百濟是其一國焉。大者萬餘戶,小者數千家,各在山海閒,地合方四千餘里,東西以海為限,皆古之辰國也。馬韓最大,共立其種為辰王,都目支國,盡王三韓之地。其諸國王先皆是馬韓種人焉。

  馬韓人知田蠶,作綿布。出大栗如梨,又出細尾雞,其尾皆長五尺餘。邑落雜居,亦無城郭,作草屋土室形如冢,開戶在上。不知跪拜,無長幼男女之別,少綱紀。國邑雖有王師,不能相制御。其葬有棺無槨。不知騎牛馬,牛馬盡於送死。不貴金寶錦罽,唯重瓔珠,以綴衣為飾,及懸頸垂耳。大率皆魁頭露紒,魁頭猶科頭也,謂以髮縈繞成科結也。紒音計。布袍草履。其人壯勇,少年有築室作力者,輒以繩貫脊皮,縋以大木,嚾呼為健。嚾音喚。善用弓、楯、矛、櫓,雖有鬥爭攻戰,而貴相屈服。俗信鬼神,常以五月耕種畢,晝夜酒會,群聚歌舞,數十人俱起相隨踏地,低昂手足,相應為節。十月農功畢,亦復如之。諸國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號為「天君」。又立蘇塗,蘇塗有似浮屠。建大木以懸鈴鼓,事鬼神。其南界近倭,亦有文身者。

  又有州胡,在馬韓之西海中大島上,其人差短小,言語不與韓同,皆髡頭如鮮卑,但衣韋衣,有上無下,略如裸勢。養牛豕,乘船往來貨市韓中。

     辰韓

  辰韓,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來適韓國,馬韓割其東界地與之。有城柵。其言語有類秦人,由是或謂之為秦韓。其王常用馬韓人作之,世世相係襲。辰韓不得自立為王,明其為流移之人故也。其名國為邦,弓為弧,賊為寇,行酒為行觴,相呼皆為徒。諸小邑各有渠帥,大者名臣智,次有險側,次有樊濊,次有殺奚,次有邑借。皆其官名。土地肥美,宜五穀。知蠶桑,作縑布,乘駕牛馬。嫁娶以禮。其俗男女有別。以大鳥羽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飛揚。國出鐵,韓、濊、倭皆從取之。諸市買皆用鐵,如中國用錢,又以供給二郡。俗喜歌舞、飲酒、鼓琴瑟。其瑟形似筑,彈之亦有音曲。兒生便以石厭其頭,欲其扁。故辰韓人皆扁頭。扁音補典反。男女近倭,亦文身,便步戰,兵杖與馬韓同。其俗,行者相逢,皆住讓路。

     弁辰

  弁辰與辰韓雜居,亦有城郭。衣服居處與辰韓同,言語風俗相似,祠祭鬼神有異。施灶皆在戶西。

  初,朝鮮王準為衛滿所破,乃將其餘眾數千人走入海,攻馬韓,破之,自立為韓王。準後滅絕,馬韓人復自立為辰王。後漢光武建武中,韓人廉斯人蘇馬諟等詣樂浪貢獻。諟音是。帝封蘇馬諟為漢廉斯邑君,使屬樂浪郡,四時朝謁。靈帝末,韓、濊並盛,郡縣不能制,百姓苦亂,多流亡入韓者。獻帝建安中,公孫康分屯有、有鹽縣屯有、有鹽並漢遼東屬縣,並今東夷之地。以南荒地為帶方郡,遣公孫模、張敞等收集遺民,興兵代韓、濊,舊民稍出。是後倭韓遂屬帶方。魏景初中,明帝密遣帶方太守劉昕、樂浪太守鮮于嗣越海定二郡,諸韓國臣智加賜邑君印綬,其次與邑長。其俗好衣幘,下戶詣郡朝謁,皆假衣幘,自服印綬衣幘千有餘人。部從事吳林以樂浪本統韓國,分割辰韓八國以與樂浪。晉武帝咸寧中,馬韓王來朝,自是無聞。三韓蓋為百濟、新羅所吞并。

     百濟

  百濟,即後漢末夫餘王尉仇台之後,後魏時百濟王上表云:「臣與高麗先出夫餘。」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晉時句麗既略有遼東,百濟亦據有遼西、晉平二郡。今柳城、北平之間。自晉以後,吞并諸國,據有馬韓故地。其國東西四百里,南北九百里,南接新羅,北拒高麗千餘里,西限大海,處小海之南。國西南海中有三島,出黃漆樹,似小榎樹而大。六月取汁,漆器物若黃金,其光奪目。自晉代受蕃爵,自置百濟郡。義熙中,以百濟王夫餘腆佗典反為使持節、都督百濟諸軍事。宋、齊並遣使朝貢,授官,封其人。

  土著地多下濕,率皆山居。其都理建居拔城。王號「於羅瑕」,百姓呼為「Õ吉支」,Õ音乾。夏言並王也。王妻號「於陸」,夏言妃也。官有十六品:左平一品,達率二品,恩率三品,德率四品,扞率五品,柰率六品,以上冠飾銀花;將德七品,紫帶;施德八品,皁帶;固德九品,赤帶;季德十品,青帶;對德十一品,文督十二品,皆黃帶;武督十三品,佐軍十四品,振武十五品,克虞十六品,皆白帶。統兵以達率、德率、扞率為之,人庶及餘小城咸分隸焉。其衣服,男子略同於高麗,拜謁之禮以兩手據地為敬。婦人衣似袍而袖微大,在室者編髮盤於首,後垂一道為飾,出嫁者乃分為兩道焉。兵有弓、箭、刀、。俗重騎射,兼愛墳史。其秀異者頗解屬文,又解陰陽五行。用宋元嘉曆,以建寅月為歲首。亦解醫藥、卜筮、占相之術。有投壺、樗蒲等雜戲,然尤尚弈碁。僧尼寺塔甚多,而無道士。賦稅以布、絹、麻、米等。婚娶之禮略同華俗。父母及夫死者三年持服,餘親則葬訖除之。氣候溫暖,五穀、雜果、菜蔬及酒醴、餚饌、樂器之屬多同於內地,唯無駝、騾、驢、羊、鵝、鴨等云。其王以四仲之月祭天,又每歲四祠其始祖仇台之廟。大姓有八族:沙氏、燕氏、劦氏、劦音俠。解氏、真氏、國氏、木氏、音白氏。國西南人島居者十五所,皆有城邑。

  後魏孝文遣眾征破之。後其王牟大為高句麗所破,衰弱累年,遷居南韓地。隋文開皇初,其王夫餘昌遣使貢方物,拜為帶方郡公、百濟王。大唐武德、貞觀中,頻遣使朝貢。顯慶五年,遣蘇定方討平之。舊有五部,分統三十七郡、二百城、七十六萬戶,至是以其地分置熊津、馬韓、東明等五都督府,仍以其酋渠為都督府刺史。其舊地沒於新羅,城傍餘眾後漸寡弱,散投突厥及靺鞨。其主夫餘崇竟不敢還舊國,土地盡沒於新羅、靺鞨,夫餘氏君長遂絕。

     新羅

  新羅國,魏時新盧國焉,其先本辰韓種也。辰韓始有六國,稍分為十二,新羅則其一也。初曰新盧,宋時曰新羅,或曰斯羅。其國在百濟東南五百餘里,亦在高麗東南,兼有漢時樂浪郡之地。東濱大海。魏將毋丘儉討高麗,破之,奔沃沮。其後復歸故國,留者遂為新羅焉,故其人雜有華夏、高麗、百濟之屬,兼有沃沮、不耐、韓、濊之地。其王本百濟人,自海逃入新羅,遂王其國。其國小,不能自通使聘。

  苻堅時,其王樓寒遣使衛頭朝貢。堅曰:「卿言海東之事與古不同,何也?」答曰:「亦猶中國,時代變革,名號改易,今焉得同。」梁武帝普通二年,王姓慕名秦,始使人隨百濟獻方物。其俗呼城曰「健牟羅」,其邑在內曰「喙評」,喙,呼穢反。在外曰「邑勒」,亦中國之言郡縣也。國有六喙評、五十二邑勒。土地肥美,宜植五穀,多桑麻果菜鳥獸,物產略與華同。

  至隋文帝時,遣使來貢。其王姓金名真平,隋東蕃風俗記云:「金姓相承三十餘葉。」文帝拜為樂浪郡公、新羅王。其王至今亦姓金。按梁史云姓慕,未詳中間易姓之由。其先附屬於百濟,後因百濟征高麗,人不堪戎役,相率歸之,遂致強盛,因襲加羅、任那諸國,滅之。並三韓之地。其西北界犬牙出高麗、百濟之間。

  官有十六等,其一曰伊罰于,貴如相,次伊尺于,次迎于,次破彌于,次大河尺于,次河尺于,次乙吉于,次沙咄于,咄,都骨反。次及伏于,次大奈摩,次大舍,次小舍,次吉土,次大烏,次小烏,次達位。外有郡縣。文字、甲兵同於中國。選人壯健者悉入軍,烽、戍、邏郎佐反。俱有屯營部伍。風俗、刑政、衣服略與高麗、百濟同。

  大唐貞觀二十二年,其王金春秋來朝,拜為特進,請改章服以從華制。

     倭

  倭自後漢通焉,在帶方東南大海中,依山島為居,凡百餘國。光武中元二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倭國之極南界也。安帝永初元年,倭國王帥升等獻生口百六十人。桓、靈間,倭國大亂,更相攻伐,歷年無主。有一女子名曰卑彌呼,年長不嫁,事鬼道,能以妖惑眾,於是共立為王。侍婢千人,少有見者。唯有男子一人給飲食、傳辭出入。居處宮室樓觀,城柵嚴設,常有人持兵守衛。

  魏明帝景初二年,司馬宣王之平公孫氏也,倭女王始遣大夫詣京都貢獻。魏以為親魏倭王,假金印紫綬。齊王正始中,卑彌呼死,立其宗女臺輿為王。魏略云:「倭人自謂太伯之後。」其後復立男王,並受中國爵命。晉武帝泰始初,遣使重譯入貢。

  宋武帝永初二年,倭王讚修貢職,至曾孫武,順帝昇明二年,遣使上表曰:「封國偏遠,作蕃於外,自昔祖禰,躬擐甲冑,跋涉山川,不遑寧處,東征毛人五十五國,西服眾夷六十六國,渡平海北九十五國。臣雖下愚,忝胤先緒,驅率所統,歸崇天極,道遙百濟,裝船理舫。而句麗無道,圖欲見吞,虔劉不已,每致稽滯。臣欲練甲理兵,摧此強敵,剋靖方難,無替前功。竊自假開府儀同三司,其餘咸各假授。」詔除武使持節、安東大將軍、倭王。

  其王理邪馬臺國,或云邪摩堆。去遼東萬二千里,在百濟、新羅東南,其國界東西五月行,南北三月行,各至於海,大較在會稽、閩川之東,亦與朱崖、儋耳相近。其國土俗宜禾稻、麻紵、蠶桑,知織績為縑布。出白珠、青玉。其山出銅,有丹。土氣溫暖,冬夏生菜茹,無牛、馬、虎、豹、羊,有薑、桂、橘、椒、蘘荷,不知以為滋味。出黑雉。有獸如牛,名山鼠。又有大蛇吞此獸,蛇皮堅不可斫,其上孔乍開乍閉,時或有光,射中之蛇則死。其兵有矛、楯、木弓、竹矢,或以骨為鏃。男子皆黥面文身。自謂太伯之後,衣皆橫幅結束,相連無縫。女人披髮屈紒,作衣如單被,穿其中央,貫頭而著之。並以丹朱塗其身,如中國之用粉也。有城柵、屋室,父母兄弟異處,唯會同男女無別。飲食以手,而用籩豆。俗皆徒跣,以蹲踞為恭敬。人性嗜酒,多壽考。國多女,大人皆有四五妻,其餘或兩或三,女人不婬不妒。又俗不盜竊,少爭訟。其婚嫁不娶同姓,婦入夫家必先跨火,乃與夫相見。其死停喪十餘日,家人哭泣,不進酒食肉,親賓就屍歌舞為樂。有棺無槨,封土作冢。舉大事,灼骨以卜,用決吉凶。其行來渡海詣中國,常使一人不櫛沐,不食肉,不近婦人,名曰「持衰」。若在塗吉利,則共顧其財物;若有疾病、遭暴害,以為持衰不謹,便共殺之。官有十二等:一曰大德,次小德,次大仁,次小仁,次大義,次小義,次大禮,次小禮,次大智,次小智,次大信,次小信,員無定數。有軍尼百二十人,猶中國牧宰。八十戶置一伊尼翼,如里長也;十伊尼翼屬一軍尼。其王以天為兄,以日為弟。尤信巫覡。每至正月一日,必射戲飲酒,其餘節略與華同。樂有五絃琴、笛,好棋博、握槊、摴蒲之戲。

  隋文帝開皇二十年,倭王姓阿每,名多利思比孤,其國號「阿輩雞彌」,華言天兒也,遣使詣闕。其書曰,「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云云。帝覽之不悅,謂鴻臚卿曰:「蠻夷書有無禮者,勿復以聞。」明年,帝遣文林郎裴清使於倭國。渡百濟,東至一支國,又至竹斯國。又東至秦王國,其人同於華夏,以為夷洲,疑不能明也。又經十餘國達於海岸。自竹斯以東,皆附庸於倭。清將至,王遣小德阿輩臺,從數百人,設儀仗,鳴鼓角來迎。又遣大禮歌多毗從二百餘騎郊勞。既至彼都,其王與清相見,設宴享以遣。復令使者隨清來貢方物。其國跣足,以幅布蔽其前後,椎髻無冠帶。隋煬帝時始賜衣冠,令以綵錦為冠飾,裳皆施,音饌。綴以金玉。衣服之制頗同新羅。

  大唐貞觀五年,遣新州刺史高仁表持節撫之。浮海數月方至。仁表無綏遠之才,與其王爭禮,不宣朝命而還,由是遂絕。

  又千餘里至侏儒國,人長三四尺。自侏儒東南行船行一年至裸國、黑齒國,使驛所傳,極於此矣。

  倭一名日本,自云國在日邊,故以為稱。武太后長安二年,遣其大臣朝臣真人貢方物。「朝臣真人」者,猶中國地官尚書也,頗讀經史,解屬文,首冠進德冠,其頂有花,分而四散,身服紫袍,以帛為腰帶,容止溫雅。朝廷異之,拜為司膳員外郎。天寶末,衛尉少卿朝衡即其國人。

     夫餘

  夫餘國,後漢通焉。初,北夷橐離國王按後漢、魏二史皆云:夫餘國在高句麗北。又案:後魏及隋史,高句麗在夫餘國南。而隋史云百濟出於夫餘,夫餘出於高句麗國王子東明之後也。又謂橐離國即高麗國,乃夫餘國當在句麗之南矣。若詳考諸家所說,疑橐離在夫餘之北,別是一國。然未詳孰是。有子曰東明,長而善射,王忌其猛而欲殺之。東明奔走,南渡掩水,因至夫餘而王之。順帝永和初,其王始來朝。帝作黃門鼓吹、角抵戲以遣之。夫餘本屬玄菟,至漢末公孫度雄張海東,威服外夷,其王始死,子尉仇台立,更屬遼東。時句麗、鮮卑強,度以夫餘在二虜之間,妻以宗女。至孫位居嗣立。正始中,幽州刺史毋丘儉將兵討句麗,遣玄菟太守王頎音其詣夫餘。位居遣大加郊迎,供軍糧。自後漢時夫餘王葬用玉匣,常先以付玄菟郡,王死則迎取以葬。及公孫淵伏誅,玄菟庫猶得玉匣一具。晉時夫餘庫有玉璧珪瓚,數代之物,傳以為寶,耆老言「先代之所賜也」。其印文言「濊王之印」。國有故城,名濊城,蓋本濊貊之地。

  其國在長城之北,去玄菟千里,南與高句麗、東與挹婁、西與鮮卑接。北有弱水。地可方二千里。有戶八萬。土宜五穀,不生五果。有宮室、倉庫、牢獄。多山陵廣澤。其人性強勇謹厚,不寇抄。以六畜名官,有馬加、牛加、豬加、狗加、犬使。犬使者,使者邑落有豪民,名下戶皆為奴僕。諸加別主四出,道大者數千家,小者數百家。會同拜爵,揖讓升降,有似中國。以臘月祭天。譯人傳辭,皆跪手據地竊語。用刑嚴急,殺人者死,沒其家人為奴婢。竊盜一責十二。男女淫,婦人妒,皆殺之。兄死妻嫂,與北狄同俗。出名馬、赤玉、貂豽,美珠大者如酸棗。以弓矢刀矛為兵,家家自有鎧仗。作城柵皆圓,有似牢獄。行人無晝夜好歌吟,通日聲不絕。有軍事亦祭天,殺牛觀蹄,以占吉凶,蹄解者為凶,合者為吉。有敵,諸加自戰,下戶但擔糧食音嗣之。其死,夏月皆用冰。殺人殉葬,多者百數。厚葬,有棺無槨。其居喪,男女皆純白,婦人著布面衣,去環珮,大體與中國髣彿。

  至太康六年,為慕容廆所襲破。廆,呼罪反。其王依慮自殺,子弟走保沃沮。武帝以何龕為護東夷校尉。明年,夫餘後王依羅遣使詣龕,求率見人還復舊國。龕遣督郵賈沈以兵送之。爾後每為廆掠其種人,賣於中國,帝又以官物贖還,禁市夫餘之口。自後無聞。

     蝦夷

  蝦夷國,海島中小國也。其使鬚長四尺,尤善弓矢。插箭於首,令人戴瓠而立,四十步射之,無不中者。大唐顯慶四年十月,隨倭國使人入朝。

通典卷第一百八十六 邊防二

  東夷下

   高句麗 東沃沮 挹婁 勿吉又曰靺鞨 扶桑 女國 文身 大漢流求 閩越

    高句麗

  高句麗,後漢朝貢,云本出於夫餘先祖朱蒙。朱蒙母河伯女,為夫餘王妻,為日所照,遂有孕而生。及長,名曰朱蒙,俗言善射也。國人欲殺之,朱蒙棄夫餘,東南走渡普述水,至紇升骨城,遂居焉,號曰句麗,以高為氏。及漢武滅朝鮮,以高句麗為縣,屬玄菟郡。賜以衣幘、朝服、鼓吹,常從玄菟郡受之。後稍驕恣,不復詣郡,但於東界築小城以受之,遂名此城為幘溝漊。「溝漊」者,句麗名城也。王莽時,發句麗兵以伐匈奴。其人不欲行,皆亡出塞為寇盜。莽更名高句麗王為下句麗侯。於是貊人寇邊愈甚。光武建武八年,遣使朝貢,帝復其王號。

  其國在遼東之東千里,南與朝鮮、濊貊,東與沃沮,北與夫餘接。地方二千里,多大山深谷,無原澤,隨山谷而為居,少田業,力作不足以自資。其俗節於飲食,而好修宮室。以夫餘別種,而言語法則多同,而跪拜申一腳,行步皆走。凡有五族,有消奴部、絕奴部、順奴部、灌奴部、桂婁部。本消奴部為王,稍微弱,後桂婁部代之。其置官有相加、對盧、沛者、古雛大加、主簿、優台、使者、皁衣先人。其俗淫,皆潔淨,國中邑落男女,每夜群聚為倡樂。好祠鬼神、社稷、零星,以十月祭天,大會,名曰「東盟」。其國東有大穴,號禭神,亦以十月迎而祭之。其公會衣服皆錦繡,金銀以自飾。大加、主簿皆著幘,如冠幘而無後。其小加著折風,形如弁。無牢獄,有罪,諸加評議便殺之,沒入妻子為奴婢。婚娶之禮略無財幣,若受財者謂之賣婢,俗甚恥之。父母及夫喪,其服制同於華夏,兄弟則限以三月。兵器有甲、弩、弓、箭、戟、、矛、鋋。樂有五絃琴、箏、篳篥、橫吹、簫、鼓之屬。賦稅則絹布及粟,隨其所有,量貧富差等輸之。其馬皆小,便登山。本朱蒙所乘馬種,即果下也。畜有牛、豕,豕多白色。其人性凶急,有氣力,習戰鬥,好寇抄,沃沮、東濊皆屬焉。又有小水貊。句麗作國,依大水而居。漢遼東郡西安平縣北有小水,南流入海,句麗之別種,依小水作居,因名之為小水貊。出好弓,所謂貊弓是也。

  至其王宮,生而開目能視,國人憎之。及長勇壯,和帝時,頻掠遼東玄菟等郡。宮死,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兵擊之。尚書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弔問,因責讓前罪。」安帝從之。明年,宮子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詔曰:「自今以後,不與縣官戰鬥而自以親附送生口者,皆與贖直,縑人四十匹,小口半之。」自爾率服,東陲少事。

  其後王伯固死,有二子,長曰拔奇,小曰伊夷模。拔奇不肖,國人共立伊夷模為王。自伯固時數寇遼東,又受亡胡五百餘家。獻帝建安中,拔奇怨為兄而不得立,與消奴加各將下戶三萬餘口詣公孫康降,還住沸流水。降胡亦叛伊夷模。伊夷模更作新國,都於丸都山下。拔奇遂往遼東,有子留句麗國,古雛加駁位居是也。伊夷模死,子位宮立。以曾祖名宮,生能開目視,及長大,果虐,音凶。今王生亦能視,句麗呼相似為位,似其祖,故名之為位宮。宮有勇力,便鞍馬。魏齊王正始三年,位宮寇西安平。在遼東。五年,幽州刺史毋丘儉將萬人出玄菟討之,戰於沸流。位宮敗走。儉追至|峴,懸車束馬,登丸都山,屠其所都,斬首虜萬餘級。六年,毋丘儉復討之。位宮輕將諸加奔沃沮。儉使王頎追之,絕沃沮千餘里,到肅慎南界,刻石紀功。又刊丸都山、銘不耐城而還。

  至位宮五葉孫釗,晉康帝建元初,慕容皝音晃率兵伐之,大敗,單馬奔走。皝乘勝追至丸都,焚其宮室,掠男女五萬餘口以歸。釗後為百濟所殺。其後慕容寶以句麗王安為平州牧,封遼東、帶方二國王。安始置長史、司馬、參軍官,後略有遼東郡。至孫高璉,東晉安帝義熙中,遣長史高翼獻赭白馬,以璉為營州諸軍事、高麗王、樂浪郡公。宋元嘉中,又獻馬八百匹。自東晉、宋至於齊、梁、後魏、後周,其主皆受南北兩朝封爵,分遣貢使。初後魏時,置諸國使邸,齊使第一,高麗次之。南齊武帝永明中,高麗使至,服窮蔥,冠折風。中書郎王融戲之曰:「服之不衷,身之災也。頭上定是何物?」答曰:「此即古弁之遺像也。」

  自東晉以後,其王所居平壤城,即漢樂浪郡王險城。自為慕容皝來伐,後徙國內城,移都此城。亦曰長安城,隨山屈曲,南臨浿水,在遼東南千餘里。城內唯積倉儲器械,寇賊至,方入同守。王別為宅於其側。其外有國內城及漢城,亦別都也。復有遼東、玄菟等數十城,皆置官司以相統攝焉。其地後漢時方二千里。至魏南北漸狹,纔千餘里。至隋漸大,東西六千里。其國中書籍,有五經、三史、三國志、晉陽秋、玉篇、字統、字林。

  自璉七葉至元,隋文帝時,率靺鞨之眾萬餘騎寇遼西。隋遣漢王諒總兵討之,次遼水,大遭疾疫,又乏糧。元復惶懼,遣使請罪,遂班師。至煬帝徵元入朝,不至。大業七年,帝親征元。師度遼水,東城分道出師,頓兵於其城下。高麗嬰城固守,帝命諸軍攻之。又敕諸將:「高麗若降者,即宜撫納,不得縱兵。」城將陷,賊輒言請降。諸將奉旨,不敢赴機,先令馳奏。比報至,賊守禦亦備,隨出拒戰。如此者再三,帝不悟,食盡師老,輸糧不繼,諸軍敗績,還者千人而已。是行也,唯於遼水西拔賊武列邏而已。還。九年,帝復親征,乃敕諸軍以便宜從事。諸將分道攻城,賊勢日蹙。會楊玄感作亂,反書至,帝班師。兵部侍郎斛斯政,玄感之黨,亡入高麗,高麗具知事實,悉銳兵來追,殿軍多敗。十年,又發天下兵。會盜賊蜂起,所在阻絕,軍多失期,少至遼水,又屬饑饉,六軍遞相掠奪,復多疾疫。自黃龍以東,骸骨相屬,止泊之處,軍人皆積屍以禦風雨,死者十八九。高麗亦困弊於守禦,遣使乞降,囚送斛斯政以贖罪。帝許之,頓於懷遠鎮,受其降款,旋師。仍徵元入朝,不至,帝更圖後舉。會天下大亂,不克復行。

  大唐武德四年,遣使朝貢。其國建官有九等。其一曰吐捽,昨沒反。舊名大對盧,總知國事;次曰太大兄;次鬱折,之悅反。華言主簿;次太大夫使者;次皁衣頭大兄,東夷相傳所謂皁衣先人者也。以前五官掌機密,謀政事,徵發兵馬,選授官爵。次大使者,次大兄,次收位使者,次上位使者,次小兄,次諸兄,次過節,次不過節,次先人。又有狀古雛加,掌賓客,比鴻臚卿,以大夫使者為之。又有國子博士、大學博士、舍人、通事、典書客,皆以小兄以上為之。又,其諸大城置內屋反薩,比都督;諸城置處閭近支,比刺史,亦謂之道使。其武官曰大模達,比衛將軍,以皁衣頭大兄以上為之;次末客,比中郎將,以大兄以上為之;其次領千人以下,各有差等。又其國有五部,皆貴人之族也:一曰內部,即後漢時桂婁部也;二曰北部,即絕奴部也;三曰東部,即順奴部也;四曰南部,即灌奴部也;五曰西部,即消奴部也。碣石山在漢樂浪郡遂成縣,長城起於此山。今驗長城東截遼水而入高麗,遺址猶存。按尚書云:「夾右碣石入於河。」右碣石即河赴海處,在今北平郡南二十餘里,則高麗中為左碣石。又平壤城東北有魯陽山,魯城在其上。西南二十里有葦山,南臨浿水。其大遼水源出靺鞨國西南山,南流至安市。小遼水源出遼山,西南流與大梁水會。大梁水在國西,出塞外,西南流注小遼水。馬訾水則移反一名鴨綠水,水源出東北靺鞨白山,水色似鴨頭,故俗名之。去遼東五百里,經國內城南,又西與一水合,即鹽難水也。二水合流,西南至安平城,入海。高麗之中,此水最大,波瀾清澈,所經津濟,皆貯大船。其國恃此以為天塹,水闊三百步,在平壤城西北四百五十里,遼水東南四百八十里。漢樂浪、玄菟郡之地,自後漢及魏,為公孫氏所據。至淵滅,西晉永嘉以後,復陷入高麗。其不耐,屯有、帶方、安市、平郭、安平、居就、文城皆漢二郡諸縣,則朝鮮濊貊、沃沮之地。又遣使請道教。詔沈叔安將天尊像并道士至其國,講五千文,開釋玄宗,自是始崇重之,化行於國,有踰釋典。

  其後東部大人蓋蘇文弒其王高武,其王元在位十八年,高武即元異母弟。立其姪藏為主,自為莫離支。此官總選兵,猶吏部、兵部尚書也。於是號令遠近,遂專國命。蘇文鬚面甚偉,形體魁傑,衣服冠履皆飾以金綵,身佩五刀,常挑臂高步,意氣豪逸,左右莫敢仰視。常令武官貴人俯伏於地,登背上下馬。七年二月,遣使內附,受正朔,請頒曆,許之。

  八年三月,高祖謂群臣曰:「名實之間,理須相副。高麗稱臣於隋,終拒煬帝,此亦何臣之有!朕敬於萬物,不欲驕貴,但據有土宇,務共安人,何必令其稱臣以自尊大。可即詔述朕此懷也。」裴矩、溫彥博進曰:「遼東之地,周為太師之國,漢家之玄菟郡耳。魏晉以前,近在提封之內,不可許以不臣。若以高麗抗禮,四夷必當輕漢。且中國之於夷狄,猶太陽之於列星,理無降尊,俯同藩服。」乃止。

  貞觀十八年二月,太宗謂侍臣曰:「高麗莫離支賊殺其主,盡誅大臣。夫出師弔伐,須有其名,因其殺君虐下,取之為易。」諫議大夫褚遂良進曰:「兵若度遼,事須剋捷。萬一不獲,無以威柔遠方,必更發怒,再動兵眾。若至於此,安危難測。」太宗然之。兵部尚書李勣曰:「近者薛延陀犯邊,必欲追擊,但為魏徵苦諫遂止。向若討伐,延陀無一人生還,可五十年間邊境無事。」至十一月,以刑部尚書張亮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自萊州泛海趣平壤。又以特進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趣遼東,兩軍合勢。三十日,征遼東之兵集於幽州。十九年,太宗親征渡遼。四月,李勣攻拔蓋牟城,獲口二萬,以其城置蓋州。勣又攻遼東城,拔之,以其城為遼州。六月,攻拔白巖城,以其城為巖州。遂引軍次安市城,進兵以攻之。會高麗北部薩高延壽、南部高惠真率靺鞨之眾十五萬來援,於安市城東南八里依山為陣。上令所司張受降幕於朝堂之側,夜召文武躬自指揮。是夜有流星墜賊營中。明日及戰,大破之。延壽、惠真率三萬六千八百人來降。上以酋首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遷之內地,餘三萬人悉放還平壤城,靺鞨三千人并坑之。獲馬五萬匹,牛五萬頭,甲一萬領,因名所幸山為駐驆山。命許敬宗為文,勒石以紀其跡。遂移軍於安市城南。久不剋。九月,遂班師。先遣遼、蓋二州戶口渡遼,乃召兵馬歷於城下而旋。城主升城拜辭,太宗嘉其堅守,賜縑百匹以勵事君者。二十一年,李勣復大破高麗於南蘇。班師至頗利城,渡白狼、黃巖二水,皆由膝以下。勣怪二水狹淺,問契丹遼源所在。云:「此二水更行數里,合而南流,即稱遼水,更無遼源可得也。」旋師之後,更議再行。

  二十二年,司空房玄齡病亟,乃謂諸子曰:「當今天下清謐,咸得其宜。唯東討不庭,方為國害。主上含怒意決,臣下莫敢犯顏。吾若不言,可謂銜恨入地。」遂封表切諫曰:「臣聞兵惡不戢,武貴止戈。當今聖化所覃,無遠不服。自上古所不臣者,陛下皆能臣之;所不制者,皆能制之。詳觀古今為中國患害,無過突厥,遂能坐運神冊,不下殿堂,大小可汗,相次束手,分典禁衛,執戟行間。其後延陀鴟張,尋就夷滅。鐵勒慕義,請置州縣。沙漠之北,萬里無塵。至如高昌叛渙於流沙,吐渾首竄於積石,偏師薄伐,俱從平蕩。高麗逋誅,莫能討擊。陛下責其逆亂,殺主虐人,親總六軍,問罪遼碣。未經旬日,即拔遼東。此聖主之所自知,微臣安敢備說。且陛下仁風被於率土,孝德彰於配天,兼眾美而有之,靡不畢具,微臣深為陛下惜之重之,愛之寶之。易曰:『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又曰:『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由此言之,進有退之義,存是亡之機,得有喪之理。老臣所以為陛下惜之,蓋謂此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臣謂陛下威名功德亦可足矣,拓地開疆亦可止矣。彼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古來以魚鱉畜之,宜從闊略。若必欲絕其種類,深恐獸窮則搏。且陛下每決死囚,必命三覆,進素食,停音樂,蓋以人命所重,感動聖慈。況今兵士之徒,無一罪戾,無故驅之於遼城之閒,委之於鋒刃之下,使肝腦塗地,魂魄無歸,令其老父、孤兒、寡婦、慈母,睹音衛車而掩泣,抱枯骨而摧心,足以變動陰陽,感傷和氣,實天下之冤痛也。伏願陛下遵皇祖老子止足之誡,以保萬代巍巍之名,許高麗自新,罷應募之眾,自然華夷慶賴,遠肅邇安。臣老病三公,朝夕入地,謹罄殘魂餘息結草之誠,儻蒙錄此哀鳴,即臣死且不朽。」

  蓋蘇文死,其子男生嗣立,為其弟男建所逐,使其子獻誠詣闕。高宗總章元年,遣司空李勣伐高麗。破其都平壤城,擒其王高藏并男建等,平其國,下城百七十六,戶六十九萬七千。二年,移高麗戶二萬八千二百配江淮以南、山南、京西。咸亨元年四月,其餘類有酋長劍牟岑者率眾叛,立高藏外孫安舜為王。令左衛大將軍高ý討平之。其後餘眾不能自保,散投新羅、靺鞨舊國,土盡入於靺鞨,高氏君長遂絕。

  武太后聖曆二年,鸞臺侍郎、平章事狄仁傑上表請拔安東,復其君長,曰:「臣聞先王疆理天下,皆是封域之內,制井田,出兵賦,其有逆命者因而誅焉,罪其君,弔其人,存其社稷,不奪其財,非欲土地之廣,非貪玉帛之貨。至漢孝武籍四帝之資儲,於是定朝鮮,討西域,平南越,擊匈奴,府庫皆空,賊盜蜂起,百姓嫁妻賣子,流離於道路者萬計。於是榷沽市利,算及舟車,籠天下貨財而財用益屈。末年覺悟,息兵罷役,封丞相為富人侯。然而漢室中分,蓋由此起,豈不戒哉!人有四支者,所以捍頭目也。君有四方者,所以衛中國也。然以蝮蛇在手,既以斷節全身;狼戾一隅,亦宜棄之存國。漢元帝罷珠崖之郡,宣帝棄車師之田,非惡多而好少也,知難即止,是為愛人。今以海中分為兩運,風波漂蕩,沒溺至多,準兵計糧,猶苦不足。且中國之與蕃夷,天文自隔,遼東所守,已是石田,靺鞨遐方,更為雞肋。今欲肥四夷而瘠中國,恐非通典。且得其地不足以耕織,得其人不足以賦稅。臣請罷薛訥,廢安東鎮。三韓君長,高氏為其主,誠願陛下體存亡繼絕之義,復其故地,此之美名,高於堯舜遠矣。」

     東沃沮

  東沃沮,後漢通焉。初,武帝滅朝鮮時,以其地為玄菟郡,後為夷貊所侵,徙郡於高句麗西北。至光武,以其渠帥為縣侯,不耐、華麗、沃沮諸縣皆為侯國。後漢末,猶置功曹、主簿諸曹,皆濊民作之。其諸邑落渠帥,皆自稱三老,則故縣國之制也。

  其國在高句麗蓋馬大山之東,蓋音合。東濱大海,北與挹婁、夫餘,南與濊貊接。其地東西狹,南北長,可折方千里。戶五千。土肥美,背山向海,宜五穀,善田種。無大君主,有邑落長帥。人性質直強勇,便持矛步戰。言語、飲食、居處、衣服有似句麗。其葬,作大木槨,長十餘丈,開一頭為戶。新死者先假埋之,令皮肉盡,乃取骨置槨中。家人皆共一槨,刻木如主,隨死者為數焉。又有瓦,鎗也,音歷。置米其中,編懸之於槨戶邊。國小,迫於大國之間,遂臣屬句麗。句麗復置其中大人為使者,使相主領,又使大加統之,大加,句麗官號,所謂有馬、牛、羊、狗加,其所部有大小。責其租稅,貂布魚鹽,海中食物,千里擔負致之。又發其美女以為婢妾焉。

  魏齊王正始五年,幽州刺史毋丘儉討句麗。句麗王宮奔沃沮。遂進師擊沃沮邑落,皆破之。宮又奔北沃沮。北沃沮一名置溝婁,去南沃沮八百餘里。其俗南北皆同,與挹婁接。挹婁喜乘船寇抄,北沃沮畏之,夏月常在山巖深穴中為守備,冬月冰凍,船道不通,乃下居村落。毋丘儉遣玄菟太守王頎追討宮,盡其東界。耆老言,國人嘗乘船捕魚,遭風吹,數十日東到一島,上有人,言語不相曉。其俗嘗以七月取童女沈海。又言有一國亦在海中,純女無男人。或傳其國有神井,闚之輒生子。又說,得一布衣,從海中浮出,其身如中人衣,其兩袖長三丈。又得一破船,隨波出在海岸邊,有一人項中復有面,生得之,與語不相通,不食而死。其城皆在沃沮東大海中。

    挹婁

  挹婁,魏時通焉,云即古肅慎之國也。周武王及成王時,皆貢楛矢、石砮。楛音戶。爾後千餘年,雖秦漢之盛,莫能致也。常道鄉公景元末來貢,獻楛矢、石砮、弓、甲、貂皮之屬。

  其國在不咸山北,在夫餘東北千餘里,濱大海,南與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極,廣袤數千里。袤,莫候反。土地多山險,車馬不通,人形似夫餘,而言語各異。有五穀、牛馬、麻布,出赤玉、好貂。所謂挹婁貂是也。無君長,其邑落各有大人。處於山林之間,土氣極寒,常為穴居,以深為貴,大家至接九梯。好養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豕膏塗身,厚數分,以禦風寒。夏則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後。其人臭穢不潔,作廁於中,圜之而居。無文墨,以言語為約。坐則箕踞,以足挾肉啖之。得凍肉,坐其上令溫暖。土無鹽鐵,燒木作灰,灌之,取汁而食。俗皆編髮,將嫁娶,男以毛羽插女頭,女和則持歸,然後致禮聘之。婦貞而女淫,貴壯而賤老。死者其日即葬之於野,交木作小槨,殺豬積其上,以為死者之糧。性凶悍,以無憂哀相尚。父母死,男女不哭泣。有哭者謂之不壯相。盜竊無多少皆殺之,雖野處而不相犯。有石砮皮骨之甲。國東北有山出石,其利入鐵,將取之,必先祈神。其人眾雖少而多勇力,處山險,又善射。弓長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長尺八寸,青石為鏃,鏃皆施毒,中人即死。鄰國畏其弓矢,卒不能服也。便乘船,好寇盜,鄰國患之。東夷飲食類皆用俎豆,唯挹婁獨無,法俗最無綱紀。

  至晉元帝初,又詣江左貢其石砮。至成帝時,通貢於石季龍,四年方達。季龍問之,答曰:「每候牛馬向西南臥者三年矣,是知有大國所在,故來焉。」

    勿吉又曰靺鞨

  勿吉,後魏通焉。在高句麗北,亦古肅慎國地。邑落各自有長,不相總一。凡有七種:其一號粟末部,與高麗相接;二曰汨咄都勿反部,在粟末之北;三曰安車骨部,在汨咄東北;四曰拂湟音皇部,在汨咄東;五曰號室部,在拂湟東;六曰黑水部,在安車骨西北;七曰白山部,在粟末東南。勝兵各數千,而黑水部尤為勁健。自拂湟以東,矢皆石鏃,長二寸,所居多依山水,渠帥曰大莫拂瞞莫干反咄,東夷中為強國,諸國皆患之。

  其國有大水,闊三里餘,名速末水。其地卑下溼,築隄鑿穴以居,室形似,開口於上,以梯出入。無牛,有車馬,佃則偶耕,車則步推。有粟及麥穄。菜則有葵。水氣鹹,凝鹽生樹上。亦有鹽池。多豬無羊,嚼米醞酒,飲能致醉。婦人則布裙,男子衣豬犬皮裘,頭插虎豹尾,善射。其父母春夏死,立埋之,上作屋,不令雨溼;若秋冬死,以其屍捕貂,貂食其肉,則多得之。俗以溺洗手面,於諸夷最為不潔。

  孝文延興中,其王遣乙力支朝獻。乙力支稱:初發其國,乘船溯溯音素難河西上,至太沴沴音麗河,沈船於水,南出陸行,渡洛孤水,從契丹西界達和龍。乙力支還,從其來道,取得本沈船,達其國。隋文帝初,靺鞨國有使來獻,謂即勿吉也。「勿吉」與「靺鞨」音相近。西北與契丹接,每相劫掠,與中華懸隔,唯粟末、白山為近。煬帝初,其渠帥度地稽率其部來降,居之柳城。遼東之役,度地稽率其徒以從,每有戰功。從帝幸江都,尋放歸柳城。今郡地。大唐聖化遠被,靺鞨國頻使貢獻。詳考傳記,挹婁、勿吉、靺鞨俱肅慎之後裔。

    扶桑

  扶桑,南齊時聞焉。廢帝永元初,其國有沙門慧深來至荊州,說云:扶桑在大漢國東二萬餘里,地在中國之東。其土多扶桑木,葉似桐,初生如,國人食之。實如梨而赤。績其皮為布以為衣,亦為錦。作板屋,無城郭。有文字,以扶桑皮為紙。無兵甲,不攻戰。名國王為乙祁,貴人第一者為大對盧,第二者為小對盧,第三者為納咄沙。國王行有鼓角導從。其衣色隨年改易,甲乙年青,丙丁年赤,戊己年黃,庚辛年白,壬癸年黑。有牛,角甚長,以角載物,至勝二十斛。車有馬車、牛車、鹿車。國人養鹿如牛,以乳為酪。有赤梨,經年不壞。多蒲桃。其地無鐵有銅。不貴金銀,市無租估。其婚姻法大抵與中國同。親喪七日不食,祖父母喪五日不食,兄弟伯叔姑姊妹喪三日不食。設座為神像,朝夕拜奠,不制縗絰。嗣王立,三年不視國事。自宋孝武帝大明二年,罽賓國有比丘五人遊行至其國,始通佛法像教。

    女國

  女國,慧深云:「在扶桑東千餘里。其人容貌端正,色甚潔白。身體有毛,髮長委地。至二三月,競入水則妊娠,六七月產子。女人胸前無乳,項後生毛,根白,毛中有汁,乳子,百日能行,三四年則成人矣。見人驚避,偏畏丈夫。食鹹草,如禽獸。鹹草葉似邪蒿,而氣香味鹹。」梁武帝天監六年,有晉安人渡海,為風所飄,至一島,登岸。有人居。女則如中國人,而言語不可曉。男則人身而狗頭,其聲如犬吠。其食有小豆,其衣如布。築土為牆,其形圓,其戶如竇。

    文身

  文身,梁時聞焉。在倭國東北七千餘里。人體有文如獸,其額上有三文,文大直者貴,文小曲者賤。土俗歡樂,物豐而賤,行客不齎糧。有屋宇,無城郭。國王所居,飾以金銀珍麗,繞屋為塹,廣一丈,實以水銀,雨則流於水銀之上。市用珍寶。

    大漢

  大漢,梁時聞焉。在文身國東五千餘里。無兵戈,不攻戰。風俗並與文身國同,而言語異。

    流求

  流求,自隋聞焉。居海島之中,當建安郡東,鬥川之東。水行五日而至。土多山洞。其王姓歡斯,名渴剌兜,不知其由來有國代數也。彼土人呼之為「可老羊」,妻曰「多拔茶」。所居曰「波羅檀洞」,塹柵三重,環以流水,樹棘為藩。王所居舍,其大十六閒,彫禽刻獸。多鬥鏤樹,似橘而葉密,條纖如髮,紛然下垂。國有四五帥統諸洞,洞有小王。往往有村,村有鳥了帥,並以善戰者為之,自相樹立,理一村之事。男女皆以白紵繩纏髮,從頭後盤繞至額。婦人以羅紋白布為帽。織鬥鏤皮并雜色紵及雜毛以為衣,製裁不一。織籐為笠,飾以毛羽。兵有刀、、弓、箭、劍、鈹之屬。編紵為甲,或以熊豹之皮。王乘木獸,令人轝之而行,導從不過數十人。國人好相攻擊,人皆驍健善走,難死而耐瘡。諸洞各為部隊,不相救助。兩陣相當,勇者三五人相擊射,如其不勝,一軍皆走,遣人致謝,即共和解,收取鬥死者共聚而食之。食皆用手。無賦斂,有事則均稅。俗無文字,視月虧盈以紀時節,候草枯以為年歲。人深目長鼻,頗類於胡人。縱年老,髮多不白。無君臣上下之節、拜伏之禮。父子同床而寢。婦人產乳,必食子衣。以木槽暴海水為鹽,木汗為醋,釀米麴為酒。遇得異味,先進尊者。凡有宴會,執酒者必待呼而後飲。上王酒者,亦呼王名,銜杯共飲,頗同突厥。歌呼蹋蹄,一人唱,眾人皆和,音頗哀怨。其死者氣將絕,舉於庭。浴其屍,以布帛纏之,裹以葦草,雜土而殯,上不起墳。為子者,數月不食肉。有熊羆豺狼,尤多豬雞,無牛羊驢馬。厥田良沃,先以火燒,而引水灌之。持一插,以石為刃,長尺餘,闊數寸,而墾之。土宜播種,樹木有同於江表。氣候與嶺南相類。俗事山海之神,祀以酒肴。鬥戰殺人,便將所殺人祭其神。

  煬帝大業初,海師何蠻等每春秋二時,天清氣靜,東向,依稀似有煙霧之氣,亦不知幾千里。三年,帝令羽騎尉朱寬入海求訪異俗,何蠻言之,遂與蠻俱往,因到流求國。言不相通,掠一人,并取其布甲而還。時倭國使來朝,見之曰:「此夷邪久國人所用也。」帝遣虎賁郎將陳稜、朝請大夫張鎮州率兵自義安今潮陽郡。浮海擊之。至流求。初,稜將南方諸國人從軍,有崑崙人頗解其語,遣人慰諭之。流求不從,拒逆官軍。稜擊走之,進至其都。頻戰皆敗,毀其宮室,虜其男女數千人而還。

    閩越

  閩越王無諸按說文云:「閩,東越蛇種,故字從門虫。」及越東海王搖者,其先皆越王句踐之後也,姓騶氏。秦已并天下,皆廢為君長,以其地為閩中郡。今閩川盡是也。及諸侯叛秦,無諸及搖率越人佐漢擊項籍。漢五年,復立無諸為閩越王,王閩中故地,都東冶。今長樂郡地。孝惠三年,舉高帝時越功,曰閩君搖功多,乃立搖為東海王,都東甌,今永嘉郡。時俗號為東甌王。至孝景三年,吳王濞反,吳破,東甌受漢之購,殺吳王。吳王之子子駒、子華亡走閩越,怨東甌殺其父,常勸閩越擊東甌。

  至武帝建元三年,閩越發兵圍東甌,乃遣莊助以節發兵會稽,遂浮海救東甌。未至,閩越引去,東甌請舉國徙中國,仍率其眾四萬餘人處江淮之間。至六年,閩越擊南越。上遣大行王恢出章郡,今章郡、臨川、南康、廬陵等郡地。大司農韓安國出會稽,今吳郡、餘杭、會稽、餘姚、東陽、臨海、永嘉、信安、縉雲等郡地。兵未踰嶺,閩越王郢發兵距險。其弟餘善殺王郢,使人謝罪。天子詔罷兵,曰:「郢等首惡,獨無諸孫繇君繇,邑號。丑不同謀焉。」乃立丑為越繇王,奉閩越祀。餘善已殺郢,威行於國,天子聞之,為餘善不足復興師,曰:「餘善數與郢謀亂,而後首誅郢,師得不勞。」因立餘善為東越王,與繇王並處。

  至元鼎五年,南越反。餘善上書請以卒八千從樓船將軍擊呂嘉等。兵至揭陽,今潮陽郡。以海風波為辭,不行,持兩端。是時楊僕上書,願便引兵擊東越。帝以士卒勞倦不許,罷兵,令諸校留屯章郡梅嶺今南康郡虔化縣界。待命。六年秋,餘善聞樓船請誅之,漢兵臨境,乃遂反,遣兵入梅嶺,殺漢校尉。帝遣橫海將軍韓說自句章,今餘姚郡。浮海從東方往,樓船將軍楊僕出武林,中尉王溫舒出梅嶺。元封元年冬,咸入東越。繇王居股殺餘善降。於是天子曰:「東越多阻,閩越悍,數反覆。」詔徙其人處江淮閒。東越地遂虛。即今閩川地也。為封餘善為東越王,遂謂之東越。

通典卷第一百八十七 邊防三

  南蠻上

   序略 盤瓠種 廩君種 板楯蠻 南平蠻 東謝 西趙 牂牁 充州 獠 夜郎國 滇 邛都 筰都 冉駹 附國 哀牢 焦僥國 樿國 西爨 昆彌國 尾濮 木綿濮 文面濮 折腰濮 赤口濮 黑僰濮 松外諸蠻

     序略

  南蠻,其在唐虞,與之要質,故曰要服。夏商之時,漸為邊患。暨於周代,黨眾彌盛,故詩曰:「蠢爾蠻荊,大邦為讎。」至楚武王時,蠻與羅子共敗楚師,殺其將屈瑕。莫敖不設備,故敗縊於荒谷,群帥囚於冶父。楚師後振,遂屬於楚。及吳起相悼王,南并蠻越,遂有洞庭、蒼梧之地。今長沙、衡陽等郡地。秦昭王使將伐楚,略取蠻夷,置黔中郡。今武陵、澧陽及黔中五溪中諸郡地。漢興以後,時有寇盜。其西南諸夷,夜郎之屬,悉平定置郡縣。今夜郎、播川、犍為即古夜郎地。公孫述時,夜郎大姓為漢保境。後漢初從番禺江奉貢。光武建武中,武陵蠻帥單程今武陵、澧陽、黔中、寧夷、瀘溪等郡,即漢武陵郡。大寇郡縣,漢將劉尚戰敗,數歲方平。順帝時,武陵太守增其租賦,蠻又舉種反,殺鄉吏。東晉時沔中蠻因劉、石亂後,漸徙於陸渾以南,遍滿山谷。宋、齊以後,荊、雍二州今荊南江陵郡,雍州,襄陽郡。各置校尉以撫寧之,群蠻酋帥互受南北朝封爵。至後魏末,暴患滋甚,僭稱侯王,屯據峽路,斷絕行旅。周武帝遣陸騰大破之。其獠初因蜀李勢亂,後自蜀漢山谷出,侵擾郡縣。至梁時,州郡每歲伐獠以自利。及後周平梁、益,梁,漢川;益,蜀川。自爾遂同華人矣。以其黔中東謝、西趙自古不臣中國,大唐貞觀以後,置羈縻州領之。

     盤瓠種

  盤瓠種,昔帝嚳時患犬戎入寇,乃訪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吳將軍頭者,妻以少女。時帝有畜狗名曰盤瓠,遂銜其將軍首而至,乃以女配之。按:范曄後漢史蠻夷傳皆怪誕不經,大抵諸家所序四夷,亦多此類,未詳其本出,且因而商略之。曄云:高辛氏募能得犬戎之將軍頭者,購黃金千鎰,邑萬家,妻以少女。按黃金周以前為斤,秦以二十兩為鎰,三代以前分土,自秦漢分人。又周末始有將軍之官。其吳姓宜自周命氏。曄皆以為高辛之代,何不詳之甚!又按宋史,曄被收後,於獄中與諸甥姪書自序云:「六夷諸序論,筆勢放縱,實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減過秦篇。」嘗共比方班氏,非但不愧之而已。按班、賈序事,豈復語怪。而曄紕繆若此,又何不減不愧之有乎?盤瓠得女,負走入南山,在國之南,即五溪之中山。止石穴中,生六男六女,因自相夫妻。織績木皮,染以草實,好五色衣服,製裁皆有尾形,衣裳斑蘭,語言侏離。其後滋蔓,號曰蠻夷。有邑君長,名渠帥曰「精夫」,相呼為「姎徒」。說文曰:「姎,女人自稱姎我也。」烏朗反。所居皆深山重阻,人跡罕至。長沙、黔中五溪蠻皆是也。一辰溪,二酉溪,三巫溪,四武溪,五沅溪。

  秦昭王使白起伐楚,略取蠻夷,始置黔中郡。漢興,改為武陵郡。今武陵、澧陽、黔中、寧夷、盧溪、盧陽、靈溪、潭陽郡地皆是也。歲令大人輸布一匹,小口二丈,是謂賨布。說文曰:「賨,南蠻賦。」才冬反。雖時為寇盜,而郡國討平之。後漢光武建武二十三年十二月,武陵蠻精夫相單程等大寇郡縣。遣武威將軍劉尚發南郡,今江陵、巴東、夷陵。長沙、今長沙、衡陽、巴陵郡。武陵,今澧陽、武陵、黔中郡地。兵萬餘人,乘船泝沅水入武溪擊之。沅水出牂牁,故且蘭東北,經靈溪、長沙、巴陵郡,入洞庭通江也。武溪在今盧溪郡靈溪縣。尚輕敵深入,悉為所沒。又遣伏波將軍馬援將兵至臨沅,今武陵郡武陵縣,即漢臨沅縣也。擊破之。單程等饑困乞降。會援病卒,謁者宗均為置吏以司之,群蠻遂平。歷章、和、安、順四朝,累反叛,攻劫州郡,討平之。永和初,武陵太守上書,以蠻夷率服,可比漢人,增其租賦。議者皆以為可。尚書令虞詡獨奏曰:「自古聖王不臣異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其獸心貪婪,難率以禮。是故羈縻而綏撫之,附則受而不逆,叛則棄而不追。先帝舊典,貢稅多少,所由來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計其所得,不償所費。」帝不從。其冬,澧中、漊中蠻漊水出今澧陽郡縣。漊音婁。果爭布非舊約,遂殺鄉吏,舉種反。自後至桓、靈二帝,又累反叛,攻劫州郡,討破之。蜀先主章武初,吳將李異屯巫、秭歸,今巴東郡縣。秭音子。先主遣將軍吳班攻破之,於是武陵、五溪蠻夷相率響應。今黔中道謂之五谿。

     廩君種

  廩君種不知何代。初,巴氏、樊氏、瞫音審氏、相氏、鄭氏五姓皆出於武落鍾離山。在今夷陵郡巴山縣。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於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長,共立巴氏子務相,是無廩君,從夷水下至鹽陽。按:今夷陵郡巴山縣清江水,一名夷水,一名鹽水。其源出清江郡清江縣西都亭山。廩君於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巴梁閒諸巴皆是也。即巴漢之地。按范曄後漢史云:「四姓之子,未有君長,俱事鬼神,乃共擲劍於石穴,約能中者,奉以為君。務相乃獨中之。又令各乘土船,約能浮者,當以為君。餘姓悉沈,唯務相獨浮,因共立之,是為廩君。乃乘土船,從夷水下至鹽陽。鹽水有神女,謂廩君曰:『此地廣大,魚鹽所出,願留共居。』廩君不許。鹽神暮輒來宿,詰朝即化為蟲,與諸蟲群飛,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積十餘日。廩君伺其便,因射殺之,天乃開明。廩君於是居于夷城,四姓皆臣之。廩君死,魂魄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故以人祠焉。」是皆怪誕,以此不取。戰國時,秦惠王并巴中,以巴氏為蠻夷君長。其君長歲出賦二千一十六錢,三歲一出義賦千八百錢。其人戶出幏布八丈二尺,雞羽三十鍭。說文曰:「幏布,南郡蠻夷布也。」幏音公亞反。毛詩:「四鍭既均。」儀禮「鍭矢一乘」,鄭玄曰:「鍭猶候也。候物而射之。」三十鍭,百二十也。鍭音侯。

  漢興,南郡太守靳強奏請一依秦時故事。至光武建武二十三年,南郡奏潳山蠻雷遷等始反叛。潳音屠。武威將軍劉尚討破之,徙其種人七千餘口置江夏界中,其後沔中蠻是也。漢之江夏郡,今竟陵、富水、安陸、齊安、漢陽、江夏、蘄春郡地是也。和帝永元十三年,巫蠻許聖等漢之巫縣,今雲安郡巫山縣也。以郡收稅不均反叛。發荊州諸郡兵今江陵、夷陵、澧陽、武陵、長沙、衡陽等郡地也討破之。復悉徙置江夏。靈帝光和三年,江夏蠻復反,寇患累年。廬江太守陸康討破之。漢廬江即今郡地。

     板楯蠻

  板楯蠻,秦昭襄王時有一白虎,於蜀、巴、漢之境,傷害千餘人,昭王乃募有能殺虎者,賞邑萬家。時有巴郡閬中夷今閬中郡縣。廖仲等射殺白虎。昭王以其夷人,不欲加封,乃刻石盟要,復夷人頃田不租,十妻不算,一戶免其一頃田之租稅,雖有十妻,不輸口算之錢。傷人者論,殺人得以賧錢贖死。何承天纂文曰:「賧,蠻夷贖罪貨也。」賧,徒濫反。盟曰:「秦犯夷,輸黃龍二雙,夷犯秦,輸清酒一鍾。」夷人安之。

  至漢高帝為漢王,發夷人還伐三秦。今關中秦川也。秦地既定,乃遣還巴中,復其渠帥羅、朴、督、鄂、度、夕、龔七姓,不輸租賦,餘戶乃歲入賨錢,口四十。巴人呼賦為賨,謂之賨人焉。代號為板楯蠻夷。閬中有渝水,其人多居水左右,天性勁勇。初為漢前鋒,數陷陣。俗喜歌舞,喜,虛記反。高帝命樂人習之,所謂巴渝舞也。遂代代服從。至後漢以後,郡守常率以征伐。

  靈帝光和二年,巴郡板楯蠻叛,今通川、潾山、南平、涪陵、南川、清化、雲安、始寧、巴川、南賓、南浦、閬中、南充、安岳、盛山等郡地,則巴川之地是也。寇掠三蜀及漢中諸郡。即漢川諸郡,今漢中、安康、洋川、房陵郡地是也。靈帝乃問益州計吏方略。漢中計吏程苞對曰:「板楯七姓以射殺白虎立功,先代復為義人,其人勇猛善戰。昔安帝永初中,羌入漢川,郡縣破壞,得板楯救之,羌死敗殆盡,故號為神兵。至桓帝建和二年,羌復大入,實賴板楯連摧破之。前車騎將軍馮緄南征武陵,緄,古本反。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縣亂,今漢川、蜀川郡縣地。太守李顒亦以板楯討而平之。忠功如此,本無惡心。但長吏鄉亭,更賦至重,僕役箠楚,過於奴虜,闕庭悠遠,不能自聞,含怨呼天,叩心窮谷,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謀主僭號,以圖不軌。今但遣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煩征伐也。」帝從其言,遣太守曹謙宣詔赦之,即皆降服。

  及漢末天下亂,自巴西之宕渠今符陽郡。遷於漢中楊車阪,抄掠行旅,號為楊車巴。魏武克漢中,李特祖將五百家歸之。魏武又遷於略陽,北土復號之為巴氐。略陽,今天水郡隴城縣。蜀後主劉禪建興十一年,涪陵屬國人夷反。今涪陵郡地。車騎將軍鄧芝往討,皆破平之。其沔中蠻,至晉時劉、石亂後,漸得北遷陸渾以南,滿於山谷。

  宋時荊州置南蠻校尉、今江陵、巴東、夷陵、雲安等郡地。雍州置寧蠻校尉以領之。今襄陽、南陽郡地。如蠻人順附者,一戶輸穀數斛,其餘無事。宋人賦役嚴苦,貧者不復堪命,多逃亡入蠻。蠻無徭役,強者又不供官稅,結黨連群,動有數百千人,州郡力弱,則起為盜賊,種類稍多,戶口不可知也。文帝元嘉中,天門今澧陽郡地。漊中令宋矯之徭賦過重,蠻不堪命。蠻田向求等為寇,破漊中,虜掠百姓。先是,劉道產善撫諸蠻,前後不附官者,莫不順服,皆引出平土,多緣沔為居。道產亡後,蠻又反叛。孝武帝出為雍州,時巴東、今巴東。建平、今巴郡。宜都、今夷陵郡。天門四郡蠻為寇,諸郡人戶流散,百不存一。孝武即位後,大明中,西陽蠻今弋陽郡。皆反叛。沈慶之率江、雍、荊河州諸軍討破之。江今潯陽、鄱陽、章郡、臨川、廬陵等郡地,雍已具上,荊河今廬江、同安郡地。明帝、順帝時尤甚,雖遣攻討,終不能禁,荊州為之虛弊。

  齊高帝時武陵酉溪蠻田思飄,武帝永明初黔陽蠻田豆渠,武陵、黔陽皆今五溪中地。湘川蠻陳雙、李答並寇掠州郡,討平之。湘川今長沙、衡陽地。其後雍、司州蠻司州今義陽、弋陽郡。與後魏通,助荒人桓天生侵擾齊境。六年,除田駟路為試守北遂安左郡太守,田驢王為試守宜人左郡太守,田何代為試守新平左郡太守,皆郢州蠻帥。並漢沔間蠻也。其左郡亦茲地焉。郢州今江夏、漢陽郡地。

  後魏孝文太和中,襄陽蠻酋雷婆思率戶千餘內徙,求居太和川。詔給廩食,後開南陽,全有沔北之地,今武當、南陽、漢東等郡。蠻人安堵,不為寇賊。宣武帝景明初,大陽蠻酋田育丘等共二萬八千戶,叛齊附魏。詔置四郡十八縣。魯陽蠻今臨汝郡魯山縣地。魯北鷰等聚眾萬餘攻逼潁陽,詔遣左衛將軍李崇討平之,斬級數千,徙萬餘家於河北諸州及六鎮。尋叛南走,六鎮今單于府馬邑郡界。所在追討,比及於河,殺之皆盡。梁武帝遣兵沿沔破掠諸蠻,又遣蔡令孫等三將步騎五千侵南荊之西,沿漢上下,今襄陽郡之上,武當郡以東地。破掠諸蠻。後魏遣蠻帥桓叔興率蠻、夏二萬餘人擊之,斬令孫等,俘虜二千餘人。其後因六鎮秦、今天水郡地。隴今汧陽郡地。所在反叛,荊、今南陽、淮安郡地。郢今汝南、義陽郡。蠻大擾動,斷三路,今南陽郡向城縣北至臨汝郡。至於襄城、今臨汝郡縣。汝水,處處抄劫,百姓多被其害。自後魏與宋、齊、梁之時,淮、汝、江、漢閒諸蠻渠帥互有所屬,皆授封爵焉。及魏末,為暴滋甚,有冉氏、向氏、田氏者,陬落尤盛。大者萬家,小者千戶,更相崇樹,僭稱王侯,屯據三峽,斷遏水路,荊蜀行人至有假道者。

  西魏文帝大統十一年,沔漢諸蠻擾動,大將軍楊忠擊破之,其唐州蠻田魯嘉亦叛,唐州今淮安郡。自號荊河州伯。遣王雄討平之。後周明帝時,蠻帥冉令賢、向五子王等反,攻陷白帝。今雲安郡。武帝天和初,詔開府陸騰討斬之,蠻眾大潰,斬首萬餘級。騰乃積其骸骨於水邏城側為京觀。後蠻、蜑見者輒大號哭,自此狼戾之心輟矣。信州舊理白帝,騰更於蜀先主故城南,八陣之北,臨江岸築城,移置信州。又以巫縣、信陵、秭歸今雲安、巴東二郡界。並是硤中要險,於是築城置防,以為襟帶焉。按後漢史,其在黔中、五溪、長沙閒,則為盤瓠之後;其在硤中巴、梁閒,則為廩君之後。其後種落繁盛,侵擾州郡,或移徙交雜,亦不可得詳別焉。

     南平蠻

  南平蠻北與涪州接,部落四千餘戶。山有毒草及沙蝨、蝮蛇。人並樓居,登梯而上,號為「干欄」。其人美髮,為椎髻。土多女少男。為婚之法,女氏必先貨求男族。貧人無以嫁女,多賣與富人為婢。俗皆婦人執役。其王姓朱氏,號為劍荔王。大唐貞觀三年,遣使入朝,以其地隸渝州。

     東謝

  東謝渠帥姓謝氏,南蠻別種,在黔中之東,地方千里。其俗無文字,刻木為約。巢居,刀劍不離其身。冠熊皮,披猛獸革。酋長名元深,代襲。其一族不育女,自云高姓,不可下嫁。大唐貞觀三年,元深入朝,冠烏熊皮冠,若今之旄頭,以金絡額,身披毛帔,韋皮行縢而著履。貞觀中,開其地為應州,隸黔州都督府。今黔中郡所管羈縻州。

     西趙

  西趙蠻在東謝之南,並南蠻別種。其界東至夷子,西至昆明,南至西洱河。山洞深阻,莫知里數,南北十八日行,東西二十三日行。其風俗與東謝同。趙氏代為酋長,有萬餘戶,自古不臣中國。大唐貞觀三年,遣使入朝。二十一年,以其地置明州,以首領趙磨為刺史。

     牂牁

  牂牁渠帥姓謝氏,舊臣中國,代為本土牧守。隋末大亂,遂絕。大唐貞觀中,其酋遣使修職貢。勝兵戰士數萬,於是列其地為牂州。今黔中郡羈縻州。

     充州

  充州,牂牁別部,與牂牁鄰境。勝兵二萬。今黔中郡羈縻州。亦貞觀中朝貢,列其地為充州。

     獠

  獠蓋蠻之別種,往代初出自梁、益之閒,自漢中達於邛筰,川谷之閒,所在皆有。北自漢中,西南及越巂以東皆有之。筰,才各反。俗多不辨姓氏,又無名字,所生男女,長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稱阿、阿段,婦人阿夷、阿等之類,皆其語之次第稱謂也。依樹積木,以居其上,名曰「干欄」。干欄大小,隨其家之口數。往往推一酋帥為主,亦不能遠相統攝。父死則子繼,若中國之黨族也。獠王各有鼓角一雙,使其子弟自吹擊之。好相殺害,多仇怨,不敢遠行。性同禽獸,至於忿怒,父子不相避,唯手有兵刃者先殺之。若殺其父,走避於外,求得一狗以謝其母,然後敢歸。母得狗謝,不復嫌恨;若報怨相攻擊,必殺而食之。遞相劫掠,不避親戚,賣如豬狗而已。亡失兒女,一哭便止。被賣者號叫不服,逃竄避之,乃將買人捕逐。若亡叛獲,便縛之;但經被縛者,即服為賤隸,不敢更稱良矣。唯執楯持矛,不識弓矢。用竹為簧,群聚鼓之,以為音節。為細布,色至鮮淨。大狗一頭,買一生口。性尤畏鬼,所殺之人美鬚髯者,必剝其面皮,籠之於竹,及燥,號之曰鬼,鼓舞祀之,以求福利。俗尚淫祀,至有賣其昆季妻孥盡者,乃自賣以供祭焉。鑄銅為器,大口寬腹,名曰銅爨,既薄且輕,易於熟食。

  蜀本無獠,李勢時,諸獠始出巴西、渠川、廣漢、陽安、資中、犍為、梓潼,今蜀川之內。布在山谷,十餘萬落,攻破郡縣,為益州大患。自桓溫破蜀之後,力不能制。又蜀人東流,山險之地多空,獠遂夾山傍谷,與人參居。參居者頗輸租賦,在深山者仍為匪人。至梁武帝,梁、益二州今漢川、蜀川郡縣地。歲歲伐獠,以自裨潤,公私頗藉為利。後魏宣武帝正始初,梁將夏侯道遷舉漢中附魏,宣武帝遣尚書邢巒為梁、益二州刺史以鎮之。其後以梁、益二州控攝險遠,乃立巴州在今清化郡。以統諸獠。後以巴酋帥嚴始欣為刺史,又立隆城鎮,所綰獠二十萬戶,所謂北獠也。歲輸租布。魏明帝孝昌初,據城叛,梁、益二州並遣將討之,攻陷巴州,執始欣,斬之。後梁州為梁氏所陷,今漢中郡。自此又屬梁矣。後周文帝平梁、達奚武平之。益,尉遲迥平之。令所在撫慰。其與華人雜居者,亦頗從賦役。然天性暴亂,旋致擾動。每歲命隨近州鎮出兵討之,獲其生口,以充賤隸,謂之壓獠焉。後有商旅往來者,亦資以為貨,公卿達於人庶之家,有獠口者多矣。

  其種類滋蔓,保據巖壑,依林走險,若履平地,性又無知,殆同禽獸,諸夷之中最難以道義招懷也。

     夜郎國

  夜郎國,今夜郎、播川、犍為郡即其國。漢時南夷君長以十數,夜郎最大,在蜀郡徼外,東接交趾,西鄰滇國。今雲南郡滇國。其國鄰牂牁江,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戰國時,楚頃襄王遣將莊蹻從沅水伐夜郎,軍至且蘭,椓船於岸而步戰。既滅夜郎,因留王滇池,以且蘭有椓船牂牁處,乃改其名為牂牁。牂牁,繫船杙也。番禺即今南海郡城南江。杙音弋。其地多雨潦,俗好巫鬼禁忌。寡畜產,又無桑蠶,故最貧。鉤町有桄榔木,可以為¥,百姓資之。鉤町,漢以為縣,屬牂牁郡。鉤音鉅於反,町音大鼎反。

  武帝時,唐蒙上書曰:「竊聞夜郎精兵,可得十餘萬。浮船牂牁江。出不意,此制南越奇兵也。」乃拜蒙為郎中將,遂見夜郎侯。蒙厚賜,諭以威德。夜郎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聽蒙約。還報,乃以為犍為郡。今犍為、陽安、仁壽、通義、和義、資陽皆其地。發巴、巴郡今通川等十五郡地,已具上注。蜀卒蜀郡今蜀郡、濛陽、唐安、臨邛、盧山等郡,亦曰蜀川。理道,自僰道指牂牁江。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筰可置郡。今越巂郡地。帝使相如往諭,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郡。當是時,巴蜀四郡漢中、廣漢、巴郡,今漢川、巴川、蜀川地也。通西南夷道,戍轉相饟,古餉字。數歲,道不通,士罷餓離溼,罷音疲。離,遭也。死者甚眾。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耗費無功。帝患之,使公孫弘往視問焉。還,言其不便。時方築朔方,據河逐胡,弘因數言西南夷為害,通西南夷大為損害。可且罷,專力事匈奴。上罷西夷,獨置南夷兩縣一都尉。

  及元狩元年,張騫言使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即天竺也。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或聞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於是乃令王然于閒出西南夷,往身毒國。至滇,道皆為昆明所閉,昆明在今越巂郡西南。莫能通身毒。及南越反,上使發南夷兵。且蘭君小邑,乃與其眾反。漢發巴蜀校尉擊破之,遂平南夷為牂牁郡。今涪川、夜郎、義泉郡地。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滅,恐懼,遂入朝,封為夜郎王。

  昭帝始元中,牂牁、談指、同並等二十四邑,凡三萬餘人皆反。並音伴。談指、同並後皆為縣,屬漢牂牁郡。遣水衡都尉發蜀郡、犍為兵擊牂牁,大破之。後姑繒、葉榆人復反,鉤町侯亡波率其人擊之,有功,漢立亡波為鉤町王。

  至成帝河平中,夜郎王興與鉤町王禹、漏臥侯俞漏臥,侯邑名,後為縣,屬漢牂牁。更舉兵相攻。牂牁太守請發兵誅興等。漢以道遠不可擊,遣太中大夫張匡持節和解,並不從。杜欽說王鳳曰:「張匡和解蠻夷王侯,王侯不從,不憚國威,其效可見。恐議者選耎,復守和解,選耎,怯懦不前之意。選,息兗反。耎,人兗反。太守察動靜有變迺以聞,如此則復曠一時。曠,空也;一時,三月。言空廢一時,不早發兵。王侯得收獵其眾,申固其謀,黨助眾多,各不勝忿,必相殄滅,自知罪成,狂犯守尉。言起狂勃之心而殺守尉。遠藏溫暑毒草之地,雖有孫吳之將,賁育之士,若入水火,往必焦沒,智勇俱亡所設施。屯田備守之,費不可勝量。宜因其罪惡未成,未疑國家加誅,陰敕旁郡守尉練士馬,大司農先調穀積要害處,調,發也。要害者,在我為要,於敵為害。選任職太守往,以秋涼時入,誅其王侯尤不軌者。即以為不毛之地,亡用之人,聖王不以勞中國,即猶若也。不毛言不生草木。宜罷郡,放棄其人,絕其王侯勿復通。如以先帝所立累代之功不可隳壞,亦宜因其萌牙,早斷絕之;及已成形,然後師興,則萬姓被害矣。」鳳於是薦陳立為牂牁太守。立至牂牁,迺從吏數十人出行縣,召興。興將數千人往。立數責,因斷興頭,出曉其眾。皆釋兵降。興子邪務收餘兵,迫脅旁二十二邑反。立又擊平之。

  公孫述時,大姓龍、傅、尹、董氏,與郡功曹謝暹保境為漢,乃遣使從番禺江奉貢。番禺江今南海郡。光武嘉之,並加褒賞。

  桓帝時,郡人尹珍乃從汝南許慎、應奉受經書,學成,還鄉里教授,自是南域始有學焉。珍官至荊州刺史。後漢史云:「有女子浣於遯水,有三節大竹流入足閒,剖之得一男兒,養之。及長,自立為夜郎侯,以竹為姓。武帝元鼎中,置牂牁郡,夜郎侯迎降。天子賜其王印綬,後遂殺之。夷獠咸以竹王非血氣所生,甚重之,求為立後。牂牁太守吳霸以聞,天子乃封其三子為侯,死,配食其父。」按范曄所撰,乃引華陽國志。又按漢書,其夜郎侯降封王,不言殺之。至成帝時猶謂之夜郎王。曄焉得云「竹王被殺,後封其子為侯」?與班史全乖角,宜華陽國志為怪詭也。大抵范曄著述,多稱詭異,若無他書,何以辯正?則因習纂錄,不復刊革之。

     滇

  滇者,漢時在夜郎之西,靡莫之屬,滇最大。靡莫,西南徼外蠻也。滇音顛。始楚頃襄王使將軍莊蹻蹻即莊王之苗裔,居略反。將兵循江上略巴、黔以西。巴國,今清化、始寧、咸安、符陽、巴川、南賓、南浦是其地也。黔即黔中。蹻至滇池,方三百里,在今雲南郡。其澤在西北,水源深廣,末更淺狹,如倒流,故曰滇池。旁平地肥饒數千里。池旁之地。以兵威定屬楚,欲歸報,會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西,以其眾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為其長帥也。按:史記及漢書皆云:楚威王時使莊蹻略巴黔以西,至滇池。欲歸,會秦奪楚巴黔中郡,因以其眾王滇。後十餘歲,秦滅之。又按:楚自威王後,懷王立三十年,至頃襄王之二十二年,秦昭襄王遣兵攻楚,取巫、黔中郡也。後漢史則云:頃襄王時,莊豪王滇,豪即蹻若也。莊蹻自威王時將兵略地,屬秦陷巫、黔中郡,道塞不還,凡經五十二年,豈得如此淹久?或恐史記謬誤,班生因習便書。范曄所記,詳考為正,又按:莊蹻王滇,後十五年頃襄王卒,考烈王立二十五年,幽王立十年,王負芻立五年而楚滅,後十五年而秦亡,凡七十年,何故云蹻之王滇後十餘歲而秦亡,斯又未之詳也。

  至武帝時,滇王有眾數萬人。元封二年,發巴蜀兵臨滇。滇王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今雲南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人。武帝割牂牁、越巂各數縣配之。後數年復并昆明地,皆以屬之。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也,最寵焉。

  後王莽篡位,改漢制,貶鉤町王為侯,蠻夷盡反。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為吏士,賦取足於人,以擊益州。出入三年,疾疫死者什七,巴、蜀騷動。更遣寧始將軍廉丹大發天水、隴西騎士,廣漢、巴、蜀、犍為吏人十萬,轉輸者合二十萬人擊之,不能剋而還。

  公孫述據益土,文齊為太守,亦固守拒述,後漢初遣使朝謁。

  建武十八年,夷渠帥棟蠶與姑復、葉榆、梇棟、連然、滇池、建伶、昆明諸種反叛,殺長吏。漢姑復縣屬越巂郡,餘六縣並屬益州郡地,並在今越巂、雲南郡地。遣武威將軍劉尚等發廣漢、犍為、蜀人及朱提夷擊之。尚軍遂渡瀘水,入益州郡界。瀘水一名若水,出旄牛徼外,經朱提至僰道入江,在今越巂郡南,特有瘴氣。群夷聞大兵至,皆棄壘奔走。尚獲其羸弱、穀畜,斬棟蠶帥,凡首虜萬餘人,諸夷悉平。

  至蜀後主建興三年,諸葛孔明率眾南征四郡,平之。改益州郡為建寧郡,分建寧、永昌今雲南郡地為雲南郡,又分建寧、牂牁為興古郡。亮至南中,所戰皆捷。孟獲者,為夷、漢所服,募生致之。既得,使觀於營陣之閒,問曰:「此軍何如?」獲曰:「不知虛實,故敗。定易勝耳。」亮縱使更戰,七縱七擒,而亮猶遣獲。獲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遂至滇池。南中平,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諫亮。亮曰:「若留外人,即留兵,兵留即無食,一不易也;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者,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自嫌釁重,若留外人,終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而綱紀粗定,夷漢相安故耳。」

     邛都

  邛都,漢時自滇以北,君長以十數,邛都最大。今越巂郡本其地。自夜郎、滇、邛都人皆椎髻左衽,邑聚而居,知耕田。其外西自桐師以東,北至葉榆,葉榆,澤名。名為巂、昆明,巂即今越巂郡,昆明又在西南,諸爨所居。地方數千里,無君長,辮髮,隨畜遷徙無常。武帝開以為邛都縣,屬越巂郡。無幾而地陷為汙澤,因名為邛池,南人以為邛河。其人後復反叛。元鼎六年,漢兵自越巂水伐平之。巂水源出今越巂郡西南巂山下。其土地平原,有稻田。俗多遊蕩而喜謳歌,略與牂牁相類。豪帥放縱,難得制御。

  王莽時郡守枚根枚根,太守姓名。調邛人長貴以為軍候。更始二年,長貴攻殺枚根,自立為邛穀王。至光武,因就封之,授越巂太守印綬。後劉尚擊益州夷,路由越巂,長貴聞之,即聚兵欲襲尚。尚掩長貴誅之,徙其家屬於成都。安帝時,永昌、益州、蜀郡夷並今雲南郡。皆叛,眾十餘萬,破壞二十餘縣。益州刺史張喬乃遣從事楊竦將兵至葉榆,破之。渠帥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姦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論。

     筰都

  筰都者,漢時自越巂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徙、徙,漢為縣,屬蜀郡。筰都最大。武帝開以為筰都縣。其人被髮左衽,言語多好譬類,居處略與汶山夷同。汶山夷在蜀郡西北,即冉駹也,今通化郡。元鼎六年,以為沈黎郡。今洪源郡。至天漢四年,并蜀為西部,置兩部尉,一居旄牛,主徼外夷;一居青衣,主漢人。旄牛、青衣並今蜀郡之西。

  後漢明帝永平中,益州刺史朱輔慷慨有大略,宣示漢德,威懷遠夷,自汶山以西,前代不至,正朔所不加,白狼、槃木、唐菆等菆,阻留反。百有餘國,戶百三十餘萬,舉種奉貢;稱為臣僕。和帝永元十二年,旄牛徼外白狼、樓薄蠻夷王唐繒等,遂率種十七萬戶口內屬。安帝永初元年,蜀郡三襄種夷與徼外汙滸種反叛,攻蠶陵城,蠶陵,漢縣,今臨翼郡地,在蜀郡之西。汙音烏。滸,呼五反。殺長吏。二年,青衣道夷邑長令田令,姓;田,名也。與徼外三種夷三十一萬口,舉土內屬。後旄牛夷叛,攻零關。零關道屬漢越巂,即今郡。益州刺史張喬與西部尉擊破之。於是分置蜀郡屬國都尉,領四縣,如太守。

     冉駹

  冉駹,漢時自筰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冉駹最大。其俗土著,或隨畜遷徙。在蜀西。武帝元鼎六年,以為汶山郡。今蜀郡西北通化郡地。至宣帝地節三年,夷人以立郡賦重,帝乃省并蜀郡為北部都尉。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其王侯頗知文書。土氣多寒,雖在盛夏,冰猶不釋。皆依山居止,累石為室,高者至十餘丈,為邛籠。今彼土夷人呼為彫。又土地剛鹵,不生穀粟麻菽,唯以麥為資,而宜畜牧。有旄牛,無角,一名犝牛,肉重千斤,毛可為毦。犝,徒冬反;毦音二。出名馬。有羊,可療毒。又有食藥鹿,鹿麑有胎者,其腸中糞亦療毒疾。又有五角羊。其西又有三河、槃于虜,北有黃石、北地、盧水胡,其表乃為徼外。後漢靈帝時,復分蜀郡北部為汶山郡。蜀後主建興十年,汶山平康夷反,姜維討破之。

     附國

  附國,隋代通焉。在蜀郡西北二千餘里,即漢之西夷也。有嘉良夷,即其東種姓自相率領,不能統一,土俗與附國同,言語少殊。其人並無姓氏。其地南北八百里,東西千五百里。無城柵,近川谷,傍山險。俗好復讎,故壘石為而居,以避其患。其與巢字同。高至十餘丈,下至五六丈,狀似浮圖。於下級開小門,從內上通,夜必關閉。有二萬餘家。弓長六尺,以竹為弦。妻其群母及嫂。兒弟死,父兄亦納其妻。好歌舞,鼓簧,吹長笛。有死者,無服制,置屍於高床上,沐浴衣服,被以牟甲,覆以獸皮。子孫不哭,帶甲舞劍而呼云:「我父為鬼所取,我欲報冤殺鬼。」其俗以皮為帽,形圓如缽,或戴羃。衣多毛毼裘,毼,胡割反。全剝牛腳皮為t,項繫鐵鎖,手貫鐵釧。王與酋帥金飾首,胸前懸一金花,徑三寸。其土高,氣候涼,多風少雨。土宜小麥、青科。山出金銀,多白雉。水有嘉魚,長四尺而鱗細。

  煬帝大業四年,其王遣子弟宜林率嘉良夷六十人朝貢。嘉良有水闊六七十丈,附國水闊百餘丈,並南流,用皮為舟而濟。附國南有薄緣夷,風俗亦同。西有女國。其東北連山,綿µ數千里,接党項及諸羌。按:其地接汶山,故為附焉。

     哀牢

  哀牢,後漢時通焉。

  其先有婦人名沙壹,居於牢山,嘗捕魚水中,觸沈木若有感,因懷妊,十月產男子。後沈木化為龍,出水,因其男之背。其母鳥語,謂背為九,謂坐為隆,因名曰九隆。後漸相滋長。種人皆刻畫其身,象龍文衣,皆著尾。九隆代代相繼,乃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谿谷。絕域荒外,山川阻深,生人以來,未嘗交通中國。

  光武建武中,其王賢栗等遂率種人戶二千七百,詣越巂太守鄭鴻降,求內屬。帝封賢栗等為君長,自是歲來朝貢。明帝永平中,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種人內屬。其稱邑王者七十七人,戶五萬一千八百九十。西南去洛陽七千里。明帝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縣,今雲南、越巂之西。割益州郡西部都尉所領六縣,後漢六縣謂不韋、巂唐、比蘇、葉榆、耶龍、雲南,並今雲南、越巂之西。合為永昌郡。即今雲南郡。始通博南山,渡蘭倉水。華陽國志曰:「博南縣西山,高三十里,越之得蘭倉水。」行者苦之,歌曰:「漢德廣,開不賓。渡博南,越蘭津。渡蘭倉,為他人。」

  哀牢人皆穿鼻儋耳,儋,丁甘反。其渠帥自謂王者,耳皆下肩三寸,庶人則至肩而已。土地沃美,宜五穀蠶桑。知染綵文繡,蘭干細布,華陽國志曰:「蘭干,獠言紵也。」織成文章如綾錦。有梧桐木華,績以為布,廣志曰:「梧桐有白者。剽國有桐木,其華有白毳,取毳淹漬,緝織以為布。」幅廣五尺,潔白不受垢汙,先以覆亡人,然後服之。其竹節相去二丈,名曰濮竹。出銅、鐵、鉛、錫、金、銀、光珠、博物志曰:「光珠則江珠。」琥珀、水精、琉璃、軻蟲、蚌珠、孔雀、翡翠、犀、象、猩猩、貊獸。山海經云:「猩猩知人名。」據華陽國志曰:「永昌郡有猩猩,能言,取其血可以染朱罽。」荀卿子曰:「猩猩能言笑。」淮南萬畢術曰:「婦終知來,猩猩知往。」注云:「並神獸也。」後魏酈元注水經云:「武平郡封溪縣有獸名猩猩,猿形人面,身毛黃,姿顏端正,善學人語,聞者無不酸楚。」太原王綱著傳云:「阮研曾使封溪,見邑人說,猩猩好酒及履,里人置之山谷常行路。百數為群,見酒物等,知人設張取之。此獸甚靈,先知其人祖父姓名而詈曰:『奴欲殺我,捨爾去也。』既去復還,因相呼曰:『試共嘗酒。』及飲,乃甘其味。逮乎醉,皆擒之,無遺逸。遂置檻中,隨其所欲飼之。將烹,索其肥者,乃自推擇,泣而遣之。」又禮記曰:「猩猩能言。」廣志云:「猩猩唯聞其啼,不聞其言,出交趾郡封溪縣。」按:前代永昌郡即今之雲南郡,武平郡即今之安南府,並封略之內。古謂其靈而智,不因人教而解人語,殊為珍異。秦漢以降,天下一家,即嶺南獻能言鳥及馴象,西域獻汗血馬,皆載之史傳,以為奇物,復廣異聞,聲教遠覃,如越裳白雉之類,故彰示後代。則猩猩不劣於鳥象,何為獨無獻乎?獲之以充口實,則致之固難也。王莽置漢孺子於四壁中,禁人與語,及長不能名六畜。猩猩若非靈異自解人語,即須因教方成,又不可容易而為庖膳也。是知諸家所說,不加考覈,遞相祖述耳。佑以為廣志尤足徵矣。「血染朱罽」,遍問胡商,元無此事,故詳而疏之。永昌太守鄭純為政清潔,化行夷人,與哀牢夷人約,邑豪歲輸布貫頭衣二領,鹽一斛,為常賦,夷俗安之。

  大唐麟德元年五月,於昆明之梇棟川置姚州都督府,每年差兵募五百人鎮守。武太后神功二年閏十月,蜀州刺史張柬之表曰:「姚州者,古哀牢之舊國,本不與中國交通。前漢唐蒙開夜郎、滇、笮,而哀牢不附。至光武季年,始請內屬。漢置永昌郡以統理之,稅其鹽布氈罽,以利中土。其國西通大秦,南通交趾,奇珍進貢,歲時不闕。及諸葛亮五月渡瀘,收其金銀鹽布以益軍儲,使張伯岐選其勁卒以增武備。前代置郡,其利頗深。今鹽布之稅不供,珍奇之貢不入,而空竭府庫,驅率平人,受役夷蠻,肝腦塗地。漢以得利既多,歷博南山,涉蘭倉水,更置博南、哀牢二縣,蜀人愁怨,行者作歌。蓋漢得其利,人且怨歌;今於國家無絲髮之利,在百姓受終身之酷。往者諸葛亮破南中,使其渠帥自相統領,不置漢官,亦不留鎮守。臣竊以亮之策妙得羈縻蠻夷之術。今姚府置官,既無安邊靜寇之心,又無葛亮且縱且擒之術。唯知詭謀狡算,恣情割剝,貪婪劫掠,積以為常,扇動酋渠,遂成朋黨,提挈子弟,嘯引兇愚,今見散在彼州,專以掠奪為業。姚州本武陵縣主簿石子仁奏置,之後長史李孝讓、辛文協並為群蠻所殺,又使將軍李義總往征,郎將劉惠在戰陣死,其州遂廢。即諸葛亮稱『置官留兵有三不易』之言遂驗。垂拱四年,南蠻郎將王善寶、昆州刺史爨乾福又請置州,奏言『所有課稅自出姚府管內,更不勞擾蜀川』。及置州後,錄事參軍李稜為蠻所殺。延載年中,司馬成琛請於瀘南置鎮七所,遣蜀兵防守。自此蜀中騷擾,於今不息。伏乞省罷姚州,使隸巂府,歲時朝覲,同之蕃國。瀘南諸國悉廢,瀘北置關,百姓非奉使入蕃,不許交通來往。」疏奏,不納。

     焦僥國

  焦僥國,後漢時通焉。明帝永平中,西南夷焦僥貢獻。安帝永初中,永昌徼外焦僥種夷陸類等三千餘口舉種內附,獻象牙、水牛、封牛。其人長三尺,穴居,善游,鳥獸懼焉。其地草木冬落夏生。

     樿國

  樿音擅國,後漢時通焉。和帝永元中,其國王雍由調遣譯奉國珍寶。和帝賜金印紫綬。安帝永寧初,復遣使朝賀,獻樂及幻人,能變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馬頭,又善跳丸,數乃至十。自言「我海西人」。海西即大秦也。樿國西南通大秦。明年元會,安帝作樂於廷,封雍由調為漢大都尉。

     西爨

  西爨者,南寧之渠帥,梁時通焉。自云:「本河東安邑人,七葉祖事晉,為南寧太守。屬中原亂,遂王蠻夷。」梁元帝時南寧州刺史徐文盛徵詣荊州,有爨瓚者,遂據南寧之地。延袤二千餘里,俗多華人,震、翫統其眾。大唐武德初,拜翫子弘達為昆州刺史,令持其父屍歸葬本鄉。段綸又遣俞大施至南寧諭之。由是部落歸款。三年七月,遣使來貢方物。

     昆彌國

  昆彌國,一曰昆明,西南夷也,在爨之西,西洱河為界,即葉榆河。其俗與突厥略同,相傳云與匈奴本是兄弟國也。漢武帝得其地入益州部,其後復絕。諸葛亮定南中,亦所不至。大唐武德四年,巂州治中吉弘偉使南寧,因至其國諭之。至十二月,遣使朝貢。貞觀十九年四月,右武候將軍梁建方討蠻,降其部落七十二,戶十萬九千三百。

     尾濮

  尾濮,漢魏以後在興古郡今雲南郡地。西南千五百里徼外。其人有尾,長三四寸,欲坐,輒先穿地為穴,以安其尾。尾折便死。居木上,食人。俗又噉其老者。唯識母而不識父。其俗,有賓客,貸老以供廚。故賓婚有日,老者必泣,其地有稷及陸稻,多鹽井,饒犀象,有弓矢,革鎧以赤猱猴皮。垂錫珠、翡翠為冠幘。按:木濮即尾濮也。又扶南土俗傳云:「拘利東有蒲羅,中人人皆有尾,長五六寸。其俗食人。」按:其地並西南,蒲羅蓋尾濮之地名。

     木綿濮

  木綿濮,土有木綿樹,多葉,又生房甚繁,房中綿如蠶所作,其大如捲。音拳。

     文面濮

  文面濮,其俗劖面,而以青畫之。劖音讒。

     折腰濮

  折腰濮,其俗,生子皆折其腰。

     赤口濮

  赤口濮,在永昌南。其俗,折其齒,劖其脣使赤,又露身無衣服。

     黑僰濮

  黑僰濮,在永昌西南,山居耐勤苦。其衣服,婦人以一幅布為裙,或以貫頭;丈夫以榖皮為衣。其境出白蹄牛、犀、象、琥珀、金、桐華布。又諸濮之域皆出楛矢。爾雅曰:「南至於濮鉛。」周書王會「卜人丹砂」,注云:「卜人,西南之蠻,丹砂所出。」今按:卜人蓋濮人也。按:諸濮與哀牢地相接,故附之。

     松外諸蠻

  松外諸蠻,大唐貞觀末為寇。遣兵從西洱河討之。洱音貳。其西洱河從巂州西千五百里,其地有數十百部落,大者五六百戶,小者二三百戶。無大君長,有數十姓,以楊、李、趙、董為名家,各據山川,不相役屬。自云其先本漢人。有城郭、村邑、弓矢、矛鋋,言語雖小訛舛,大略與中夏同。有文字,頗解陰陽曆數。

  自夜郎滇池以西,皆云莊蹻之餘種也。其土有稻、麥、粟、豆,種穫亦與中夏同,而以十二月為歲首。菜則蔥、韭、蒜、菁,果則桃、梅、李、柰。有絲麻,女工蠶織之事。出絁絹絲布,幅廣七寸以下。早蠶以正月生,二月熟。畜有牛、馬、豬、羊、雞、犬。飯用竹筲,摶之而噉。羹用象杯,形若雞彝。有船無車。男子以氈皮為帔,女子絁布為裙衫,仍披氈皮之帔。頭髻有髮,一盤而成,形如髽。阻瓜反。男女皆跣。至於死喪哭泣,棺槨襲斂,無不畢備。三年之內,穿地為坎,殯於舍側,上作小屋。三年而後,出而葬之,蠡蚌封棺,令其耐濕。父母死,皆斬衰布衣,遠者至四五年,近者二三年,然後即吉。其被人殺者,喪主以麻結髮,而黑其面,衣裳不緝。唯服內不廢婚嫁。娶妻不避同姓。其俗有盜竊、殺人、淫穢之事,酋長即立一長木,為擊鼓警眾,共會其下,強盜者眾共殺之。若賊家富強,但燒其屋宅,奪其田業而已。